司寇鸾醒时，他的心正重重地跳着，头痛欲裂，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他的额头上。
等反应过来，他才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冰凉捂不热的玉床上，上面刻画着许多自己看不懂的繁复花纹。
奇怪，他不是又死了吗？
而且为什么，这幅场景似曾相识?
青年此时的记忆无比复杂，像是无数不同的片段随意杂糅在一起。
有半夜他开着小灯聚精会神地看着某本修仙小说，思绪起伏；有那日山岭风雪，他头往后栽，埋骨荒野；有他从玉床上醒来，屏风前仙风道骨的尊者们讨论着他的去留……
还有一位面容精致的男子与他四目相对，他们身穿同样的刺有白海棠的明黄色云缎锦衣，男子微薄的嘴唇划过他的耳廓，低沉的声音落入青年识海，他说:"小师弟，你早该死了。”
下一刻，青年瞳孔睁大，他被人施加定身咒，推入了深不可及的碧幽谭。
水光摇曳，他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岸上的人五官怪异，似笑非笑，转身就走，衣袂遥遥。
到最后他连男子最后一点的明黄色衣角都看不见，只有满目水光中天空的蓝。
*
“欢迎绑定死亡回档系统，宿主。”
……系统？宿主？
司寇鸾感觉莫名其妙，他头还疼着，艰难地环顾四周，也没发现什么人啊，惟有屏风前时不时飘过来几句话。
“天宸已经陨落，我知道你很痛心，我们都很难过，可是你为难他一个小辈干什么？他那时才练气中期，能做什么?……他哪知道天宸陨落后形成的秘境在哪里，问他能有什么用？”
司寇鸾呆愣几秒，很快便在杂乱无章的识海里翻出来对应的记忆碎片。
熙和八年。
这里是上三天西华帝君大殿遗址旁众人休息临时歇脚的地方。
原本四阁九宗正在商量下一届论道大会相关的举办事宜，各位阁主宗主长老们敬词说一半，却见天生异象，算得上当今天下第一人的天宸仙尊毫无预兆地陨落。
他们急急忙忙赶往人间，却只见到了倒在山岭冰天雪地里早该死去的司寇鸾。
也是继承了天宸仙尊全部灵力的司寇鸾。
＊
“宿主？宿主？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司寇鸾发散的思维被系统那呱噪的声音唤了回来。
……没听见。
原来这个声音来自他的识海啊。
大致搞明白自己当下所处的环境后，青年并不着急。他直起身子，在识海内与这个莫名其妙的系统对话。
“你再重复一遍刚刚的话？”
系统脾气似乎很好，它一字一句地再次说。
“你穿进一本名为《毁灭仙尊》的小说里，成了一位苦寒书生，马上就要上京赶考参加春闱。”
说到这里，系统顿了顿，想要获得司寇鸾的反应。
虽然它只是一个系统，可是它也有着虚荣心。当那些幼小者因无知而害怕，把它当作最大的金手指后，它会获得极大的满足感。
以往那998位攻略者就是这么做的，毫无例外。
系统等了许久，青年却始终没有反应，连话都没有。
他要的惊讶呢？害怕呢？奉承呢？
系统再也忍不住，它不解道。
“听到自己穿书的消息，你怎么没有反应？你不该震惊吗？不该害怕吗？不该语无伦次地问我许多吗？”
司寇鸾觉得这个系统脑子大概有点问题，他穿进来这么久，早就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能有什么反应。
他轻歪头：“那我能回家吗？”
“宿主，你在那个纬度的身体已经死了。如果你完成攻略任务，或许会有些特别的奖励。”
“也许那些正是你期待的呢？”
司寇鸾那懒洋洋的神情终于变了变，特别的奖励……是回家吗？
他的现代父母早已去世，只留下一笔可观的财产，供他与妹妹相依为命。
妹妹今年刚上大学，司寇鸾根本无法想象，她得知哥哥去世的噩耗该有多难过。
那个……坚强的小姑娘，会被此击垮吗？
司寇鸾来到这个书中世界已经两年，他本来早已经放弃了回家的想法。
可系统的凭空出现又给了他缥缈却仿若触手可及的希望。
“攻略任务是什么？”
“作为一个苦寒书生，你要活下去，然后想办法接近云雾仙阁阁主的首席大弟子景星灼，他是你的攻略对象。
你要哄他成神，哄他救世，你要改变这个世界被毁灭的结局，不择手段。”
“而我能给你的能力，叫做死亡回档。你有五次复活机会，每次复活，都将时间回溯，回到上一个存档点，就是情节转折点。”
司寇鸾：……
巧了，攻略对象竟然是他接触过的人。
想到之前景星灼将他推入水中，司寇鸾气得牙痒痒，只恨自己不能将其五马分尸也扔进那个碧幽谭里喂鱼。
景星灼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
他是神经病吗？还是他是受虐狂?竟然要去拯救那个坏种疯批？
系统随意翻了翻司寇鸾的存档记录，发出尖锐爆鸣。它在司寇鸾识海里显出存档记录，上面赫然写道 ——死亡次数：2 ，存档点：1 ！
它忍不住质问自己的宿主：“我只是在别的维度的宿主那里忙了点事情，没及时上线。也就过了两年的时间，你竟然能死亡两次？!”
青年不以为意，他指指周遭环境，没再解释。
无非是死了一次，死而复生获得传承，来到云雾仙阁却被师兄杀死，又回到了刚刚死而复生的时候罢了。
系统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浏览完过去两年的存档回放，了解了死亡次数与存档点发生的原因。
还好，结果比想象中好很多。
它言语郑重：“你可知《毁灭仙尊》的结局？”
司寇鸾点头，他就是看那本书猝死的，死后便来到了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系统长叹一口气：“你是第999位攻略者，也就说，这个世界已经重启了999次了。
可你也是最后一位。如果连你也失败，这个世界就真的没救了。”
司寇鸾没把系统的话放在心上，却只是想，原来系统也会叹气啊，还以为只是一个机器呢。
*
故事的起因是莫名其妙出现在青年手机里某绿色APP书架上的一本名为《毁灭仙尊》的小说。
他只是一名很普通的学中文的男大学生，平时爱好除了打游戏就是看一看各种网文。
那本标签为大男主无CP爽文的网文很快便引起他的兴趣，青年刚刚熬夜看完，眼前一黑，突然猝死了过去。
死前他那平平无奇的生平并没有走马观花般重现一遍，他唯一一个浮现的想法是下一世再也不要熬夜了。
可谁知一睁眼，他成为了一位苦寒书生。
一开始，青年并不知道他是穿书。毕竟这副身体太过弱小，处境也太过艰难，在小说里提都未被提及。
只有江湖人士闲聊时谈起四阁九宗的大人物，他才反应过来，他其实穿进了小说所在的世界。
只是自己的身份太过于渺小卑微，连个炮灰都算不上，算个蝼蚁，根本没资格参与书里那群人的生活。
哪怕他知道后续发展，也不能为他指明发展方向，而且按照行程，他第二天还要上京赶考参加春闱。
呃……
放他回去静静地死，他不要高考啊！
庆幸的是他有原主的记忆，到了考场上不至于两眼一黑就是抓瞎。
＊
原主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司寇鸾，祖父的祖父曾在中央任中书舍人，可惜那么多年过去，家道早已中落。到司寇鸾这一代，甚至搬离了京城。
作为曾经的书香门第，他的父母都是读过书的，因此格外注重司寇鸾的教育。可惜他们英年早逝，只留司寇鸾一人活在这世间。
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原主真的是天才中的天才。
他年仅几岁便成功筑基，被玄鹤宗的宗主看上，想要收为弟子，原主却拒绝了，一心一意准备科举，从此实力再无半分精进。
上京赶考参加春闱时原主年仅十六 ，可惜从小营养不良身体落下了病根，死在了通往京城的路上。
明明已到春季，池上长出碧苔，山青花欲燃，京畿那夜却突然下了好大的雪。
鹅毛大雪覆盖在原主身上，月光淡淡照耀，整个尸体都发出柔和的光。
＊
既来之，则安之。
青年刚刚穿过来没多久，就做好了心理建设。他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从今往后，他就是司寇鸾。
春闱时，凭借原主的努力与天赋，司寇鸾毫不意外地取得会元。
可惜天妒英才，有人弹劾他试卷中写下的文章中用语暗藏讥讽朝政。皇帝多疑，褫夺了他的贡士身份，并且勒令他不得再次参加科举考试。
青年此生仕途无望了。
连这条命，也是因为有好心的大臣惜才，多次劝谏皇帝，才得以捡回来。
好在他还有些名气，一些商贾人家愿意聘请他为教书先生，成为自家孩儿的启蒙老师。
司寇鸾本人倒是无所谓，他要求不高，能活着就不错了。
他只是为原主感到可惜。
命运不公，造化弄人啊。
于是他骂天骂地，一有闲空就前往最近的寺庙，虽然供奉香火，却不似常人那样求取什么，只是抨击满天神佛，言辞激烈。
他还写了好几份对阴曹地府的投诉信，逢清明中元就给下面烧了过去。
反正他也无聊，愿意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原主这具身体的病哪怕换了个灵魂都无济于事，司寇鸾还是日渐消瘦下来。
他用手帕捂住嘴不断咳嗽，缓过来时，手帕上一片腥红。
次年冬日，大雪封山，司寇鸾背着书箱翻山越岭前去教书，不小心踩中冰上的石块，头朝后栽进了冰天雪地里，再也起不来。
他的四肢逐渐失去知觉，脑袋嗡嗡，意识也消散在满天大雪中。
穿着粗布麻衣的青年还是没能挺过当年的冬日，他短暂地拥有了不到一年的新生，却终究没能等到第二年的花开。
第一部分为主角刚刚相识的部分，二人都还没有那么疯～
系统晚上线了两年~
大概就是穿书——在人间病死——获得传承——被害死——回到了过去
求收藏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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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次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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