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思考，出神了几秒。
等她抬头的时候，就发现桑挽他们，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们的眼睛都变成了纯黑色……
顾辞的大脑像是被什么击中一样，她忘了要做出反应。
她的迟疑被判定为异常，这场时间循环再次重开。
连续多次后，顾辞精神压力倍增。
只要顾辞做出和第一次循环不一样的反应时，循环就会重启。
循环重启的时间点却不是统一的，顾辞想找出破局点的困难又多了一重。
到底是从什么时间段开始进入循环的？
顾辞努力回想。
是拆除的那个特殊控制器吗？
好像她莫名其妙进入这个狂化领域也是因为那个鬼东西。
还是那些既定的敏感词？
又或是……
循环早在更早之前就开始了。
顾辞闭上眼，想起胡檬当时拿着测量器，一脸震惊地告诉她：桑挽的污染值是???
小臂和左腿上传来疼痛感。
顾辞一看，他们隔着防护服，用力掐着她。
桑挽脸上浮现出疯狂之色：“说话啊，顾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天才小伙伴胡檬也像是黑化了一样，嗓音低哑，带着难以言喻的癫乱：“自毁、自毁、快开启自毁装置。”
顾辞出了一身冷汗，可她现在却不敢做出反应。
小臂被掐的更疼了，不知道为什么，防护服好像抵抗不住她们几个。
乱窜的黑色火焰顺着桑挽的手套，慢慢爬上顾辞的小臂，防护服被污染，飘出刺鼻的烧焦气味。
“桑挽，放开我，我是来找你的。”
顾辞说完，桑挽凶狠的眼神褪去，出现几秒钟的茫然。
完了，果然又开始重新循环。
次数越来越多，顾辞自己都数不清这样的情节已经重复到了第多少次。
几十、还是几百？
从她的防护服出现缺口时，循环重启的速度越来越快。可她的防护服却没有在新循环中恢复原样。
她好像快明白胡檬说的，被污染的话会怎么样了。
大概会成为狂化领域的养分吧。
周而复始的循环，顾辞的反应能力开始大幅度下降。
甚至有几次，她直接无意识地说出了相同的对话、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就好像，她已经开始朝着循环期望的状态靠拢了。
不思考就好了，就这么继续下去吧。
桑挽：“特攻队表面是……实际上一直在掠夺各个星系。”
这句话如一柄利剑，一下破开顾辞混沌的思维。
不对，她还在循环里。
顾辞有些后怕，她竟然差一点就真的默认了这一切的存在。
嗯，等等，怎么这次循环还没结束？
难道是因为她之前下意识把时间循环当做了真实？
顾辞偷偷往四周看了看，好像没什么异常的地方。
之前她和薛沛白进入好有良心科技城时，完成任务就可以离开。
那么这次应该也差不多吧？
找出时间循环的关键点，或者……关键人物？
顾辞在自己和桑挽之间纠结。
一切因桑挽而起，所以第一反应认定桑挽是破除循环的关键人物也很正常。
但她始终觉得还有哪里没想通。
循环的目的似乎是想同化她。
她做出任何非重复的反应，就会被判定为失败，循环会重启。
刚刚循环延长了一段时间，前提就是她在这一轮循环中，被折磨得精神崩溃，所以下意识被循环影响，做出了和她本身意愿相悖的事。
所以说——
当所有人都在既定循环内时，她本人就成了循环中的例外。
要跳出循环，就要解决掉唯一的外来者。
她必须，‘杀’死自己。
顾辞悄悄把手放到背后，手指小心抵住扳机。
她有点紧张，心跳快得不像话。
毕竟这个决定太冒险了，要是赌错的话，她可能要去见上帝。
顾辞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要真gg了，没准能回到原世界？那好像也不错。
在桑挽靠近自己之前，顾辞不再犹豫，抬头，将枪口对准自己，用力按下扳机——
世界归于寂静。
顾辞缓缓闭上眼，本能地忘记了呼吸。
-
唔，还是喘不了气。
她死了吗？
胡檬：“你刚刚怎么了，怎么忽然对着自己开枪？”
原来是胡檬压在她胸口呢。
顾辞吸了一大口气，眯着眼看了胡檬一会。
胡檬的瞳色恢复了正常，它胸口的毛毛还沾着点血，是之前极限逃命时弄的。
唔，循环结束了？
桑挽也蹲在她身边，脏污的护目镜下，眼里透着挡不住的关切：“顾医生，你怎么忽然对自己开枪？”
顾辞顺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
胡檬压在她胸口，用身体紧紧压着枪。
刚从循环跳出，顾辞的精神还有些疲惫，她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解释这一切。
“刚刚发生的事，你们都不记得了吗？”
“刚刚？”胡檬思考了会，“我们不是给桑挽拆除了控制器吗？”
顾辞皱起眉，怀疑自己其实还在循环内。
余光中忽然出现一抹反光。
还有别人在！
有了这几次要人命的离奇体验，顾辞现在开枪的动作跟刻入本能似的，她往反光处开了一枪。
那处传来倒地声。
打中了。
桑挽和胡檬回头，刚好看见一缕黑烟升起。
胡檬和桑挽异口同声：“替身傀儡。”
顾辞听不懂：“那是什么？”
胡檬：“这东西很贵，也很难制造，一般是有权有势的人才用得起。他们会在作战时带上替身傀儡，可用于给自己抵挡伤害。简单来说，就是多带一条命的意思。”
这样一来，那就解释得通了。
顾辞挣扎着站起来，她摸摸自己的身体，发现没什么事。
刚刚对自己开得那一枪，竟然没有作用到自己的身体上？
她的防护服竟然也离奇恢复了……
顾辞cpu快烧了。
“如果刚刚的是傀儡的话，那这个人应该还在附近看着我们。”胡檬直截了当，“我身上还有很多炸药，别说炸个人了，把这堆废墟炸塌了都行。”
顾辞指着对面黑色的海水：“那废墟塌了，我们也会被黑水淹了。”
胡檬表示他们可以飞到天空，防护服里的飞行燃料肯定够用。
沉默了半天的桑挽忽然开口：“你们有没有觉得……天空好像在下沉？”
顾辞刷地抬头，刚好看见逐渐逼近他们的黑色。
在浓稠的墨黑中，天空忽然被撕开一条长口子。
砰——
之前卡在外围的飞船架子，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
一行人四处闪躲。
桑挽：“跟我来，我刚刚来的地方可以躲。”
只是这颗星球受损程度严重，所有的建筑都是半截在地下，结构相当不稳定。
她们为了躲避天外飞物，就要承担地面和建筑遗迹随时都会塌陷的危险。
就在快进去时，顾辞有所感召般，回头看了眼。
裂开的那道口子，乍然亮起璀璨金光。
那是一个硕大的金色瞳孔，冷漠危险的视线直直朝着顾辞射来。
被看见了。
巨型生物苏醒，从天空的裂口处飞下来。
庞大的翅膀和身躯挡住了唯一的光线，胡檬一时不察，撞到了头：“什么玩意！”
胡檬在地上滚了一圈，立刻爬起来，对着头顶的巨物就开始丢炸药。
巨型生物发出压抑而痛苦的龙吟。
桑挽和顾辞同时叫道：“等等，先别急着炸了。”
胡檬：“啊？”
顾辞指着天上：“那……是不是黑龙？”
桑挽脑子也很乱：“应该是。”
她和黑龙相处那么多年，不可能听错它的声音。
桑挽：“可怎么会呢，我的精神体一直在我身边啊。”
桑挽说完这句话，才发现自己的黑龙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竟然主动飞向了另一只‘黑龙’。
两条黑龙有着不小的体型差距，它们绕着对方飞行，而后突然直直撞在一起！
一眨眼，两条黑龙的身影重合，那只小一些的黑龙，像是主动被大黑龙吸收了一般。
胡檬：“快躲开，它要冲下来了！”
黑龙来势汹汹，地面的城市遗迹被它飞行时带起的飓风摧毁。
还有那片看着就很危险的密林，“哗啦啦”地，全被拔根而起。
树木砸进黑色海水里，腐蚀黑水和变异植物互相污染。
领域内的污染度又开始坐火箭似的增长。
桑挽挡在顾辞面前，她抬起双臂，强化了自己的肉身，试图用手臂挡住黑龙下行的冲击力：“黑龙，快停下来！”
可黑龙直接绕过她，往旁边的顾辞冲去。
胡檬哆哆嗦嗦：“完了完了完了妈妈呀妈妈呀，我什么时候能融合完啊。”
它空有一身理论，却放不出半个异能。
藏在幕后的神秘人悄然盯着这一切，他面具下的脸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继续内斗吧，我的好孩子们。
所有人、包括顾辞本人都觉得自己要完蛋。
狂化中的黑龙，一身龙鳞坚硬无比，不怕子弹、不怕炮火。
刚刚胡檬丢出去那么多炸药，就在鳞片上炸出一点微弱的火星子。
顾辞：“胡檬，你这防护服，它抗揍吗？”
虽然这么说着，但顾辞并没有放弃自救，她努力避开黑龙直线坠落的区域，但架不住对方身躯过于庞大。
顾辞忽地伸出手，无数气流汇聚在她掌心。
纯白气流像是一张密网，将黑色的龙头彻底包裹住。
密密麻麻的精神线被气流极速缠绕、霸占。
——好龙龙，忘记我是谁了吗？
——我是‘胡柠’，是一个治疗师。
狂暴的黑龙被迫停止了动作。
它一身的黑气就这么被气流霸道吞噬，气流像是饿了很久，把那些污染源全当做食物，一边吞一边向顾辞传递起愉悦的情绪。
——好吃，爱吃，多来点！
知道这些污染物对气流没影响后，顾辞就放心大胆地继续释放气流。
很快黑龙就被气流捆得结结实实。
这些熟悉的温暖气流，强势唤醒了黑龙被封禁的记忆。
废弃星，避难所，运输车，电囚笼，星际守卫者，训练场……
还有，它和桑挽的伙伴——胡柠。
顾辞忽然被黑龙的泪水砸得一懵。
“怎、怎么哭了？”
黑龙不回答，默不作声一直掉眼泪。
它一只金瞳几乎和顾辞的脑袋差不多大，它实在是太伤心了，哭个不停，顾辞好像洗了个眼泪澡。
顾辞扛不住，偏头躲开些。
她的耳钉刚好因为她侧头的动作露出来。
耳钉感受到黑龙的气息，从顾辞耳垂上掉落，恢复成断裂龙角原本的模样。
桑挽面露震惊，她脱口而出了一个名字。
“胡柠？”
“是你吗、胡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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