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梓轩仔细审视面前吊儿郎当的家伙，悲观地觉得对方用不了多久，就会因为左脚先踏进公司，而被迫卷铺盖走人。
但这不是重点，首要的目的还是逃出公司。
“你认识这个工位上的人吗？刚才有看到他吗？”陈梓轩急于表现自己，懒得和王言胡搅蛮缠，谈论些不着调的内容。
努力回忆一番，王言突然灵光乍现，激动道：“这不巧了吗！我跟他刚好有过一段交流！”
“他叫王建设，因为和我同个姓，所以刚来的时候就聊了会。没想到他家也有只猫咪，我就想着撮合一下两个小家伙，结果两只都是男孩子……”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喜欢猫咪的人。我以为他这个年纪会花时间在找对象上，结果不管是男同事，还是女同事，他都不正眼瞧一眼的。”
“停，够了，你之前也被这样困在公司里过吗？”陈梓轩算是发现对方的难缠之处了。只要问一个问题，王言就能顺着另一个方向，回复好几句。
被打断发言，王言也不恼火，态度良好地回答对方：“没有啊，今天第一次。而且今天王建设好像没来上班，假都没请……”
“不会和我撞鬼这事有关吧！上一个是王建设，然后是我……不是，这鬼是不是有毛病，专挑姓王的下手啊。我们王家人吃它家大米了，还是怎么滴？”
这家伙原来能动脑子啊，可惜能动的不多。
听到王言的分析，陈梓轩对此叹为观止，只觉得对方思路之抽象，完全可以和大佬的哥哥所匹敌。
脑子里也没了时间紧迫的概念，他闭嘴不去打断王言滔滔不绝的话语，抱着强烈的好奇心，想要看看对方能分析出个什么玩意来。
“那些鬼绝对是欺软怕硬，看我们王家人在外腼腆行事，觉得好欺负！……嗯，王建设怎么样我不清楚，我好像确实挺好欺负的……”
意识到这一点，王言撸起袖子，看着自己瘦弱的胳膊，声音渐渐变小：“至少我精神强大，现在已经克服弱点，知道有鬼都不会害怕了哈哈哈哈！”
“这就叫身残志坚啊！”
如果没有“斩惘”，这家伙还在椅子上害怕得发抖，最后被因自身恐惧催化出的鬼怪杀死吧。
“身残志残，真的惨啊。”陈梓轩这次刻意压低声音，让对方听不清一个字，然后怜悯地注视着眼前的可怜孩子。
“斩惘”对鬼怪的伤害非常彻底，可对活人施加的效果，生效时间往往在于当时“斩惘”的心情如何。
希望对方不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先前陈梓轩就在纳闷，自己明明从头到尾都没有恐惧害怕，王建设的幻想却可以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令他的心理防线猝不及防间产生裂痕。
本以为是公司内的鬼怪在吞噬王建设本人后，获得了极大的好处，现在看来倒是并非如此。
应该是王言的恐惧增强了公司鬼怪的存在感，令它们能从王建设的部门，来到美工部影响陈梓轩。
当然，鬼怪们肯定是获得了好处，只是效果不算显著，具体就体现在它们对王言的控制上。
想到这里，陈梓轩凝视王言的双眼，认真问道：“你离开时，是不是想到了王建设的不告而别，并和公司内的怪谈产生了联想？”
被这么个大男人盯着，王言不自在地偏过头，老实回答：“是这样没错，老恐怖了。我旁边的老前辈当时在聊这事来着……”
“他们说王建设在打听公司内消失的同事，八成是被鬼怪缠上了，今天没来就是证据，而且王建设之前在公司里过夜了。”
“那天晚上之后，他就常常到某个离职的同事工位上自言自语。忽然有一天，他到处问那个同事的事情，还说什么那家伙死了。”
“就因为这些，老前辈们断言建设哥魂归西天，下一个倒霉蛋这两天就会出现。然后我就被吓坏了，想着想着，人被粘在椅子上了。”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陈梓轩恍然大悟，向王言投去感激的目光，搞得人家一脸莫名其妙。
公司鬼怪控制活人是有一定指向性，即限制的。
首先，目标得与上一个亡者产生联系。这时，鬼怪们就会通过一些幻觉，令目标产生恐惧。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条件，必须产生与鬼怪相关的恐惧情绪。这种恐惧情绪得持续且稳定，而后在鬼怪们的刺激下，不断放大，最后使鬼怪实质化，达到杀死目标的程度。
王言的“引路人”是死去的王建设。
在王言强大的脑补能力，以及胆小本质的影响下，他没有在公司留到深夜的流程，直接被控制。
而王建设运气可谓极佳，碰巧加班撞鬼就算了，白天遇到那位“失踪同事”同样不容易。
陈梓轩联系到王建设白天也能看见鬼怪虚影，便决定推翻先前建立在帖子内容上的推测，觉得王建设的所见所闻多半真假混淆，并不可信。
重新推理，他敲定了最能自圆其说的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失踪同事本身就是存在的，而且活到了王建设留宿公司的当晚！
倘若鬼怪制造幻觉必须有恐惧为养料的猜想属实，那么当天晚上，黑影出现就是因为失踪同事的恐惧。
失踪同事或许被鬼怪纠缠了很长时间，在王建设看来，对方正在电脑前奋斗，可实际上只是被鬼怪控制在座位上罢了。
后来的睡觉，恐怕是和王建设的幻觉梦境一样，进入睡梦中，做着各种细思极恐的梦中梦，被鬼怪们一步步打破防线。
再然后，王建设被幻觉吸引，前往美工部，而同事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孤独地死去。
“你对王建设寻找的那位失踪同事有印象吗？”陈梓轩愈发肯定王建设的说辞有问题，便找王言求证。
“我刚来不久，也不怎么喜欢去他们部门啊。一群秃头，怪吓人的，虽然咱们美工部发量也不咋地就是了。”王言若有其事地抓了抓自己放荡不羁的头发。
“不过半个月前我去找王建设的时候，他们部门好像没有空位子吧——我只是凭印象说的啊，记错了别怪我！”
“带我去那个失踪同事的位子看看，还有跟你提起这些事的老前辈。”陈梓轩语气不容置疑，不知何时带上了点上位者的气息。
跟着王言的步伐，陈梓轩绕过一个个整洁的办公桌，来到失踪同事的位子上。
这张办公桌与其他位置相比，并无二致，甚至要更加干净。打开电脑，内存盘里空空如也，正如王建设说的那样，被格式化了。
目前还在意料之中，陈梓轩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地大致扫视一遍工位，最终相中了座椅旁的三层抽屉。
“咔嚓、咔嚓……”
使劲拉动抽屉，他这才发现抽屉上锁了，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左手掌心传来难耐的灼热感，陈梓轩低头谈谈瞥了眼“斩惘”，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他再次右手虚握刀柄，令“斩惘”展露一指长的刀锋，随后黑雾蔓延开来，将抽屉圈起。
抽屉转眼间自己打开了。
狭小的空间内堆起厚厚一沓照片，最顶端的那张照片内，主人公正是王建设。
拍摄视角有些奇怪，处于很低矮的位置，躲藏在办公桌下，以仰视的方式，透过各种杂物，小心翼翼地窥视着美工部天花板的正中央。
嵌在天花板里的白炽灯被打碎，从中挖出一个大窟窿，细长的麻绳刚好穿过，两个尾端捆绑起来，形成完美的绳圈。
灯光昏暗，黑色人影被绳圈牢牢抓住，悬挂着，那脆弱的脖颈因体重下压，被勒得变了形。
皮肤泛起骇人的青紫色，勾勒出麻绳的形状，凹陷下去，看上去就像脖子折成了两半。
王建设目眦欲裂，瞳孔涣散，却仍能看出死前的痛苦与恐惧。他长着嘴，舌头染满鲜血，顺着皮肤淌下，将绳子染成红褐色。
细心观察镜头周围，不难发现白色的猫毛，拍摄死亡的家伙，似乎是只可爱的小猫咪。
“我滴娘嘞，建设哥你死得好惨啊！”王言看到抽屉里可怖的一幕，霎时哭了出来，真是泣不成声，哭天喊地，就差来一句“我要给你报仇，建设哥”。
可惜这家伙遇到鬼怪相关，胆子就会很有灵性地变小，自然不可能说出那种话来。
陈梓轩经历诸多副本，早就见怪不怪，比起看到活人死亡，鬼怪的出现于他而言更有冲击力。
抬手取出照片，他一张张仔细翻看。不出所料，王建设下面的就是失踪同事死相凄惨的照片。
不多时，全部的照片被陈梓轩阅过，得到的信息让他不由地大吃一惊。
总的数下来，按照时间顺序排序，死者照片有三百四十一张。并且，他还发现了老前辈们所说的，那位因“优化”，当场跳楼自杀的死者照片。
据说对方死于六年前，可照片排的位置不算靠后，只处于中层。
说明这家公司的死者至少有三百四十一人，且最初的死者可以追溯到至少六年前，更甚者远远超出六年。
接着，陈梓轩又去了美工部，彻底清扫了一遍老前辈们的物品，结果很是耐人寻味。
“他们这是刻意为之啊。”陈梓轩右手五指收拢，将掌心之物紧紧攥在手中，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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