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魔法学院分校区圣歌莉亚,一年级自习室。
尖耳朵、白金色长发的精灵坐在角落里,桌上摊着一堆又厚又重的魔法书和笔记本,用手指堵着耳朵嘟嘟囔囔在背《初级植物培养百科》。
“风球球草,喜静、喜干旱,催生初期魔素注入应当缓慢而绵长,结果后要及时加大魔素输出。成熟植株约为高、高……”
精灵皱着眉毛眼睛仔细回想,想……想不起来。
“1.36米的高大灌木植株。”
一个语调轻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精灵睁开眼睛望过去,眼睛里透露出被考试复习折磨后的懵懂茫然:“你是谁啊?”
人类外貌的少年合上手里已经翻到最后一页的《大陆魔法史Ⅰ》,说:“我叫伊赫希。”
精灵恍然大悟:“噢,你就是那位建校以来第一个入学的巫师学生!”
伊赫希起身、将椅子放回原位,站在后门口冲精灵告别:“猜对啦,没有奖励。拜拜!”
精灵在他背后挠着头发嘟囔:“——巫师不是不用学植物学吗?”
“安静!自习室内不许聊天!”
前方老师一拍桌子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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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赫希是一周前半道插班进圣歌莉亚魔法学院一年级的。
入学当天,那位来自祭司族的院长上下打量了他足足一刻钟,最后疑惑道:“小巫师不去你们族学,来我们学院做什么?这里可没有魔杖制作课、巫师咒语课可以教。”
送他来的长辈笑眯眯却不容拒绝地推了推他,说:“伊赫希是我们巫师族这一辈最优秀的孩子,应该要了解一下大陆通用魔法体系和历史嘛,不能局限于族内。”
院长没有拒绝的理由,最后只能满肚子疑惑地给他办理了入学手续。
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其实不过是觉得,他对巫师的传承没有归属感和认同感,是个异类,想赶他走罢了。
伊赫希想,真是一群死板又固执的大人。
他提前五分钟溜了下午最后一节的自习课,这会儿刚好赶上时间去食堂吃晚饭。
圣歌莉亚作为大陆魔法学院三个校区中实力最强的一个,别的不说,饭还是非常好吃的。
伊赫希刚成年,又和食堂的阿姨一样是少年人类外貌,模样俊秀、黑发黑眸、皮肤白皙,乖乖巧巧站那儿一笑,阿姨就心疼的给他打了满满一勺肉,半点不带抖的。
他端着餐盘哼着歌儿找位置,和一个长着獠牙的血族擦肩而过。
阿姨发着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你要,什么?”
伊赫希其实不太爱吃肉。他是巫师与精灵混血,虽然巫师血脉占了上风,但也难免受精灵族食素习性的影响。
浆莓汁调味过的菜肴十分酸甜可口,伊赫希小心挑着醋溜土豆丝里cos土豆的姜丝,刚吃到一半,面前就暗下来。
“你就是那个圣歌莉亚史上第一位入学的巫师?”
来人声音平淡,但暗含的傲慢让人不爽。
伊赫希被人说这话说了一周了,现在听的想吐。边继续吃饭边说:“可以换个开场白吗?”
这位额前缀着一颗火红色宝石的祭司族少年一怔:“什么?”
伊赫希抽了张纸擦嘴,慢吞吞道:“没什么。你有什么事吗?”
少年眉目张扬:“听我太爷爷说,你是巫师族这一辈最优秀的人,我要挑战你。”
伊赫希挑眉:“挑战我?”
“是!一年级不能参加‘圣战’竞赛,没有单人赛可以打,我要直接跟你对决。”少年不悦,“你们巫师族不是一向自诩为魔法界顶尖、对我们的元素魔法不屑一顾吗,我现在就要让你知道,来自神的力量不比你们所谓的魔杖咒语差!”
“那你找错人啦。”伊赫希漫不经心道,看着吃完的餐盘,想走了。
“知道我为什么被送来圣歌莉亚吗?”
伊赫希起身:“因为我不用魔杖和咒语,也能施法呀。”
少年瞪大眼睛:“什么?”
周围听墙角的人跟着:“……什么??”
伊赫希把餐盘放进水槽,施了魔法的水槽自动将脏盘子吞了下去。
他转过身,抬起手指着少年,无声动了动嘴唇。
下一秒,那少年额前的火红宝石从他头上跳了下来,活泼地一蹦一蹦往前跑走了。
众人大惊:“火、火之神显灵了?快,快追啊——”
伊赫希轻笑,将一片狼藉的人群甩在了身后。
这时候,他空间口袋里的通讯器响了。
伊赫希看到上面显示的“母亲”,接了起来。
“崽崽,在学校习不习惯呀?“
大精灵王温和悦耳的声音响起,哪怕是担忧也依然优雅动听。
“我很好,妈妈。”伊赫希安慰道,“我已经长大了,您不用担心我,我能适应的。”
“可是你还是个小崽崽呀。”
三十五岁才成年的精灵族可不觉得十八岁算什么长大。菲比娅心都揪了好久了,“要不是妈妈之前回母树了,肯定不可能同意让巫师长老那边送你去圣歌莉亚的。大陆外面种族歧视那么严重,我的崽崽肯定会受欺负的……”
菲比娅想到这,气冲冲地扇了丈夫一巴掌,“你为什么不拦着!不是族长吗,这么没用!”
伊赫希听到父亲吃痛地低叫一声,然后是木棍坠地的声音,接着父亲哄道:“亲爱的,这件事情不是我同意的……”
听起来像母亲一巴掌打掉了父亲的魔杖。伊赫希愉快的想,然后出面调停:“妈妈,是我同意族长他们来学院学习的。“
菲比娅惊呼:“什么?”
伊赫希:“我想知道为什么族内只有我可以做到无杖施法。而全大陆对魔法理论研究最深、资料最全的地方,当然就是魔法学院里啦!”
作为母亲,菲比娅对自家儿子的聪明程度与决心毫不怀疑。她勉勉强强地对丈夫收回攻击魔咒,嘱咐:“那崽崽你一定要乖乖在学院待着哦,缺什么就跟妈妈说!被欺负了也要告诉妈妈,或者直接找你舅舅,他在学校有人!”
伊赫希乖乖答应:“当然,妈妈。”
还有半个小时开始晚课。伊赫希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抬脚向相反方向的尖顶城堡建筑走去。
他下午已经看完了晚课要讲的《大陆魔法史Ⅰ》,现在,是时候去做一些自己的事情了。
圣歌莉亚图书馆,被誉为“大陆智慧汇集之地”,一进门就是一座巨大的智慧女神索菲亚雕塑。女神头戴王冠、手拿雪柳枝,蘸取智慧之水洒向众人,满目慈爱悲悯。
巫师的魔法体系中没有神明存在,如果非要说的话,他们只对植物之神艾莉森德抱有好感,希望对方能让制作魔杖的原料树木长得更加繁茂。
伊赫希欣赏了一会儿,绕过神像缓步上楼。
他思考片刻,没有直接开始找《魔法理论学》,而是想找一套比教材写的更为详细的《大陆魔法史》。
教材版《大陆魔法史Ⅰ》从上古时代写起,那时候,长生种和深渊都还不存在,只有人类独自生活在这片大陆上。
后来,大陆缝隙中出现了一团没有形体的黑雾,人类触之即陷入无限噩梦轮回,最后在无尽的痛苦精神折磨中死去。
而与之对应的,巫师、祭司、精灵、血族、天使、魔龙……等长生种也出现在世上,使用魔法驱走了深渊的黑暗,宛如一道天堑将普通人与深渊分隔开来,挡在他们中间形成一道保护屏障。而深渊也在不断进化,后来竟出现了魔兽形态的拟态实体。
从此之后,人类偏安一隅,长生种则以对抗深渊、保护灵族、维护大陆和平为己任,就这么延续了数万年。
但课本中的记录总有不详尽的地方。比如,伊赫希就很想知道,长生种和深渊到底是如何出现的?所谓“外界游离的魔法元素”到底是随长生种与深渊出现、还是本来就存在与大陆上?人类为什么不可以使用魔法?
伊赫希绕过一排排写着“神域论”、“魔素基础理论”……的书架,找到了角落里的“魔法史汇编”,拿下一本开始读。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这里也没有。
其实伊赫希在族学里曾经拿这些问题问过巫师族的老师,但得到的却是一句十足傲慢的话。
“万物相生相克,有深渊产生,自然就会出现我们长生种。至于那群人类?不过是一群在长生种保护下苟且偷生的普通人,虽然勉强与我们长生种并作灵族,但怎么可能会使用高贵的魔法?”
伊赫希当时面上没有任何表现。只是拾起自己的魔杖和笔记本,彬彬有礼道:“谢谢老师,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
老师满脸疑惑,但还是答:“好的,少族长。”
第二天他就和父亲母亲说,把人换了。
伊赫希站在书架前,满腹疑惑地把厚重的魔法书重新放好。
难道从来没有人想过这些问题吗?还是说上古时代真的太过久远,以至于有些东西都不可考据?
目前毫无头绪,伊赫希也只能暂时放弃,转而思考起了自己的魔力问题。
十八岁成人礼前夕,他追着一只罕见的墩墩兽,意外在巫师族地外层的树林里迷路。当时他的魔杖不在手边,但眼见墩墩兽就要坠落悬崖,情急之下,他直接用手指着墩墩兽念出了漂浮咒的咒语。
令他没想到的是,咒语竟然起作用了,那只墩墩兽真的漂浮在了悬崖上空,然后随着伊赫希的心念朝他怀里飞过来。
伊赫希当时站在原地,抱着软乎乎的小毛团,陷入茫然和沉思。
后来,经过多次实验,他最终确定——自己确实是不用魔杖也能施法。
甚至可以不使用咒语,只要他想着自己的目的,集中精神、然后催动魔素,就能够成功。
即将成年的少年尾巴翘上了天,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瞒了家长几个月,骄傲地在成人礼现场给大家露了一手。
却没想到,族中长老视他为“异类”,说他不尊重巫师族古老传承的魔杖与咒语,要将他赶出族内。
被关在房中的一个月,大概算是他倍受宠爱顺风顺水的十八年人生中最大的滑铁卢。
不过,伊赫希并不像长老们一样觉得自己的魔法有什么问题,也不觉得自己是所谓“异类”。他相信一切现象皆有其道理,而他想要做的,就是在圣歌莉亚这座被誉为“大陆智慧汇集之地”的图书馆里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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