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鹿闻笙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我不太了解这方面,估计也看不太懂。”

段高阔笑笑,“没关系,不是必须要看得懂才有资格欣赏画作的。我看你刚刚看得那么入迷,应该是这幅画有能打动你的地方吧。”

鹿闻笙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画上的一男一女看起来很和谐、很亲密才被吸引的。

“这画啊,画者有自己的想法、可观画者又有自己的想法。这个世界上并不是非黑即白,非要理解了画者的思想才叫懂画。观者心中自有决断,不必理会旁人给你强塞进来的想法。”

鹿闻笙像是入了神,定定地抬头望着这副高士图,“可如果,这个世界就是必须要接受别人的话呢?这个世界,就是必须要和别人一样呢?”

段高阔看了眼鹿闻笙,“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段高阔和鹿闻笙聊完就结束了休息,继续和陆今安讨论去了。就是不知他给鹿闻笙说的这些话,是在说眼前的高士图,还是在说些别的什么。

********

鹿闻笙一回酒店就抱着枕头呆愣愣地双眼放空。

鹿闻笙时不时就会搞出点幺蛾子,陆今安也就懒得理他。

可鹿闻笙已经一个小时没有动作、毫无反应,这对鹿闻笙的性子来说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陆今安不由得有些担心,鹿闻笙是和自己一块儿出来的,要是出了什么事可不好交代啊。

在陆今安的询问下,鹿闻笙问道:“陆今安,你为什么要和爷爷在做这个啊?”

鹿闻笙想到了当年被人说三道四的场景,又想到这次回来后,丁婶他们对陆今安的态度。

“我才回来几天都发现了,你不可能没注意到吧。”

“为什么愿意顶着别人的指指点点也要做这个呢?”

段高阔的话在鹿闻笙脑子里盘旋不散,他试探问道:“是因为……喜欢吗?”

陆今安沉默着没回话,鹿闻笙注意到陆今安又在摸他的坠子了。

鹿闻笙见了这么多次,突然想到:他其实是见过这个坠子的。

陆今安刚被爷爷抱回来的时候,脖子上就挂着这个坠子。

只不过当时是个吊坠,现在被改成挂坠了。

当初那个挂在陆今安脖子上的碧玉平安扣,现在改头换面,绳子也换了、用途也变了。鹿闻笙这才没认出来。

“因为,能赚钱罢了。”

嗯?

原来是陆今安在回答他刚才的话。

鹿闻笙怎么也没想到能从陆今安口中听到这么现实的话,以至于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接陆今安的话。

鹿闻笙突然发现,陆今安在他面前的样子,和在外人面前时完全不一样。

陆今安是绝对不会在爷爷面前说这种话的。

是因为他们勉强算一家人吗?陆今安在他面前和对待别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陆今安从来不会刻意迎合他、也从来不会对他强颜欢笑。

对的,鹿闻笙惊觉,陆今安就是在迎合别人。

明明一点儿也不高兴,脸上却一直挂着得体的笑容。

明明一点儿也不喜欢丁婶,却会给丁婶准备回礼、给小小画她想要的东西。

明明一点儿也没表现出喜欢书画修复,却因为爷爷而把自己困在这个世界里。

陆今安淡声问道:“还有问题吗?”

“可、可是,如果要赚钱的话,为什么非做这个呢,你完全可以做点别的东西啊。你喜欢的东西?或者比较赚钱的东西?”

鹿闻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明明陆今安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可能是因为,鹿闻笙企图从陆今安口中听到一点自己期待的答案,一点……他也在追寻的答案吧。

陆今安:“因为对我来说并无区别。”

“啊?”

陆今安垂下眸子,鹿闻笙无法从陆今安的表情里看出他的想法。

“无论是做文物修复,还是进厂打工、甚至是去地里种菜,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只是谋生的手段罢了。”

陆今安语气里的无所谓令鹿闻笙感到害怕,陆今安眼里的平静让鹿闻笙不敢直视。

怎么会没有区别呢?

段高阔面对那些残破的文物时,眼里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爷爷谈到自己的修复手段时,浑身的自豪怎么都遮掩不住的闪耀着光芒。

怎么会……没有区别呢。

“文物、书画,你觉得这种东西是有意义的吗?”陆今安反问道。

鹿闻笙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答案。

“文物只是一个冰冷的土疙瘩,是作者情感抒发时的产物,只对当事人有特殊的意义。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修复也只是,社会发展进程中必要的工序而已。”

“对我来说,修复是如此、打工是如此、做任何的事情都是如此。所以工作,就只是谋生赚钱的手段。”

“喜不喜欢、会不会被人看不起,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修复这份工作摆在我面前,所以我就去做了。”

“仅此而已。”

鹿闻笙和陆今安的谈话就这么不欢而散。鹿闻笙晚上躺在床上,眼也不眨地盯着陆今安的后脑勺。

他真的很想问问陆今安:如果爷爷没教陆今安修复手艺的话,陆今安现在想做什么呢?

如果今天这话是爷爷或段高阔问的,陆今安又要怎么回答呢?

为什么,陆今安面对他的时候,会不屑于伪装了呢?

可鹿闻笙到底没敢问出来,他直觉陆今安的回答不会怎么好听的。

第二日,鹿闻笙放弃了自己出发前的旅行计划,还是跟着陆今安一起去了博物馆。

鹿闻笙盯着工作认真的陆今安,完全想象不到现在的陆今安、和昨晚那个说“修复毫无意义”的是同一个人。

鹿闻笙托着腮帮子,眼神无意识地跟着陆今安转动。

说实话,工作时的陆今安看起来真的很令人着迷。

陆今安袖口上折,露出的手腕白皙又有力量感,隐隐能透出淡青的血管。他低垂着头,脊背却依旧挺立着没有塌陷。

陆今安盯着面前的书画时眼里流光微转,显得专注又迷人心窍;让人一时不知,是该看陆今安手下的画作,还是看名为“陆今安”的这副画作。

如果鹿闻笙昨晚没有亲眼看到陆今安谈起修复时,语气里的无所谓,或许也会被陆今安的这副模样骗到吧。

谁会相信呢?书画修复师本人,竟然认为自己修复的书画是无用的东西。

段高阔看鹿闻笙一副无聊的样子,主动过来和鹿闻笙交谈,“考虑的怎么样了?”

鹿闻笙:“?”

“要来看展览吗?我可以给你开后门留票哦。”段高阔偷偷凑近鹿闻笙,小声说道。

啊,原来是这个啊。

鹿闻笙回头,那幅高士图还挂在昨天的位置。

这图简直就是罪魁祸首,要不是它,鹿闻笙也不会想到一不好的事。

要是没想起那些事,鹿闻笙也不会去问陆今安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这么尴尬,都是这张图勾的火。

“段叔,您说……人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做与不做、努力与逃避,到底要怎么选择?”

段高阔‘诶呦’了一声,弹了弹鹿闻笙的黑帽子:“你这才多大点儿人,就开始思考哲学问题了?”

鹿闻笙挥开段高阔的胳膊:“您别打岔。”

段高阔‘嗯~’了一阵,老实说道:“这个问题,我可能没办法给你答案。”

“别看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很多事情我自己也没活明白。”

“每个人都会经历不同的人生、面对不同的选择,我不能说哪种道路是正确的、也没法给你保证这么走一定没问题。”

“你在考虑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就算把所有的后果都预料到了,也不能保证不出意外。”

“所以做与不做,都是正确的。逃走、或是迎难而上,都是无可指摘的。”

鹿闻笙沉默了会儿,撇嘴嘟囔着,“什么嘛,您可真会给我打官腔。”

段高阔笑了笑,指指鹿闻笙身后的高士图,问:“这图叫高士图,可你知道什么是‘高士’吗?”

这种传统小知识鹿闻笙还是知道的,毕竟他学戏曲的,平时也会接触到这方面。

“高士大概就是指博学多才、品行高洁的雅士对吧?”

段高阔点点头,又问:“可你知道为什么这副高士图与众不同吗?”

传统常识鹿闻笙还清楚,可要是细分到这种绘画领域,鹿闻笙就不清楚了。

他回头再定睛打量了一番,实在没看出哪儿特别的。

见鹿闻笙一脸迷茫,段高阔主动解惑:“高士都是隐居山林的雅士,目前现存的高士题材作品里,高士身旁的人无一例外,基本都是童子、或是志同道合的友人。”

段高阔这么一说,鹿闻笙立刻意识到了问题,他轻轻“啊”了一声。

段高阔笑笑,“看来你也发现了,这幅图的主人公是一男一女。而这女子,是画中主人的结发妻子。”

没错了,昨天鹿闻笙刚看到这幅画的时候,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画中的一男一女。

“可这是为什么?”

“谁知道呢?我们现在就算再怎么猜测,都是属于我们的想法,而不是卫贤的想法。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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