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荐的当事人沈愿扭过头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
早上被他认为和自己一样有听力障碍的白脸小子——宋斯南正高举右手，见自己看过去还毫无心理压力地冲自己笑。
他记得，今天他和宋斯南第一次见面吧？
为什么要推荐他做这个什么领排人？
显然，向小园也是这么想的。
“宋斯南是吧？你来说说，你为什么推荐沈愿做领排人呢？”
宋斯南放下手，单手摸下巴做思考状，然后众人就见他打了个响指：“当然是因为沈愿同学那帅气的脸庞了。”
围坐着的同学们一听这话就都闷声笑起来，有的人一边笑还一边偷睼沈愿。
系统也被他吓了一跳，十分不解：“你突然干什么呢？这不符合你的人设啊。”
宋斯南脸上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笑意，阳光打在他没被帽子遮盖住的下半张脸，倒是给他添了几分血色。
“什么人设？没人规定我不能大声说话吧。”
看着一脸茫然的沈愿，系统沉默了：“不然，你看人沈愿愿不愿意你替他‘毛遂自荐’呢？”
宋斯南伸手把下滑的帽子往上抬，把一双眼睛露出来，直视沈愿。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看沈愿同学的个人意愿。”
沈愿同学的意愿？沈愿同学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他本来不打算掺和这种事情，毕竟排练节目什么的听上去就很喧闹，更别提做什么领排人了。
即使再昂贵的助听器也不能让他的听力恢复到正常水平，一想到那些混乱刺耳的声音，他就感觉耳朵开始疼起来。
向小园显然是知道他的身体状况的，见他没有立马拒绝，又在原本就足够吸引人的条件上加码。
“沈愿同学如果有什么顾虑可以私底下来找我商量。
“领排人的工作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繁重，身为领排人的两位同学在日常的训练中会单独和我对接，平时也不需要做找场地之类的活。
“不过轻松的活计往往要求比较高，这个大家可以接受吧。”
“能！”
“学姐放心，沈愿同学要是不想当，那我来！”
一个双马尾女孩高举着手，脸上的笑容很是耀眼。
沈愿没有当场拒绝，只说自己会考虑一下。
向小园也没在这件事上花费太多时间，等站军姿的那群同学散开去各自连队的区域时，她也站起身来拍膝盖上的灰走动了几步。
哨声接二连三响起，向小园脖子上虽然也挂着哨子，但她并没有吹响。
主要原因还是在沈愿身上。
按理说听障人士是不能免除军训的，但是李知维的父亲和学校领导打过招呼，免个军训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校领导自然也不在意。
但表面工作还是得做到位，于是沈愿就以腰椎间盘突出治愈未满半年的理由进入了伤病连。
况且，李学长可是嘱咐过她要替他好好照顾这个学弟的。
“好了，接下来大家就绕着操场走五圈，锻炼锻炼。
“走完以后再回到这里来集合，我们要去帮着老师们做些后勤工作，给同学和教官们发发水，不过不会让你们走到太远的地方去。”
三营十二连六十八个学生分男女排成了四列纵队，由女生带头开始绕圈行走。
走之前，向小园又叮嘱了两遍：“坚持不住就打报告回来休息，当然我是希望大家都能坚持下去，慢慢走就行，但是可不能太慢了哦。”
队伍中有人笑出声：“学姐，那最慢能多慢啊？”
向小园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一番，没有抓到发问的人。
于是她看了眼手上带着的腕表，又补充道：“就算你们一圈走五分钟吧，半个小时之内回来就行。”
宋斯南悄悄挤到了沈愿身后，盯着他从帽子里探出来的红色头发。
“诶，你还没告诉我，沈愿和李知维为什么会来南城大学呢。
“按理说他们两个家里都有钱有势的，出国留学才是首要选择吧？”
长久的沉默，直到操场都走了半圈了，他也没有听见系统的回答。
“好吧，不说就不说。”
他总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
南城大学的运动场地很多，涵盖了篮球场、足球场、网球场、羽毛球场……室内体育馆等若干部分。
但通常来说被学生称为操场的则是以室外足球场为主体，连带着塑胶跑道在内的室外田径场。
以宋斯南的脚程，沿最内圈走完一圈塑胶跑道需要五分钟左右，恰好在向小园的要求以内。
足球场的草坪上站着几个连队，放眼望去一个个像青松一般立得直直的，十分精神利落。
宋斯南一边看，一遍观察这些人里面有没有李知维。
看着看着，他一个不小心就踩到了前面那个人的脚后跟，把人鞋子都踩下来了。
宋斯南低头一看，连忙撒开自己那作乱的脚。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抬起头来的时候，低着头的沈愿脸色不太好，有些臭。
“哈哈……沈愿同学，好巧啊。”
沈愿脚勾着鞋子上提，把被宋斯南踩掉的胶鞋穿回脚上，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宋斯南，没有开口。
前方的队伍已经再次开始运转，沈愿却还站在原地不动，就那么盯着宋斯南看。
“喂，前面的快走啊。站着干嘛呢？”
不耐烦的催促声从后面不远处传来，宋斯南一把抓住沈愿的手用力把他的身子转过去，然后使劲推着他往前走。
“真是不好意思啊沈同学。”
“喂，系统，怎么他盯着我的时候一脸不高兴啊？我就是不小心踩了他的鞋子而已，沈愿不会揍我吧？”
系统毫不在意：“哦，开学前李知维和他表白了，他正心烦意乱呢。揍你是不会揍你的，他又不是暴力狂，不会乱打人。”
接下来的四圈，沈愿倒是没在表现出别的情绪。
只不过宋斯南倒是在不远处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捕捉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愿那个变态的发小。
每次他和沈愿经过某个连队的时候，站在人群后排的男生那眼睛就和鱼钩似的，紧紧盯着沈愿不放。
只是沈愿不在状态，所以没回应他。也可能沈愿也注意到了，但是不想理他而已。
但这都暂时和他没什么关系，毕竟他和沈愿现在还只是知道名字见过脸的关系。
也不对，说不定沈愿压根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难捱的半个小时总算是过去，再走下去他都觉得自己心脏病要犯了。
“好了，大家安静一下。”
向小园站在队伍的前方，手里握着一根长长的木棍。
那木棍此时轻轻正点地，在这安静的地方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接下来大家就站两分钟，身体不方便的同学现在打报告出列。”
两分钟，并不算长。
相比起一般同学来说两分钟的军姿简直就像是放松活动，更别提他们连队所在区域上方有一片十分茂密的树枝和树叶了。
除了腿脚不便的几个，剩下的五六十人就这么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
就在他们一百米左右的距离就有一个连队，正跟着教官的指令做转向训练，头顶是炎炎烈日，看着好不可怜。
回来后，宋斯南依旧站在沈愿身后的位置，等这位置转了个弯，他就成了和沈愿并肩而立的样子。
两分钟很快就过去，向小园招呼着一旁坐着的几人回到队伍中来。
剩下的两个人一个腿上打着石膏，一个拄着拐杖，任谁看都不会让他们入队。
“接下来，请各位同学记住你们前后左右四位同学的长相和姓名，之后的日子里，我们就按照现在的位置列队集合。”
宋斯南前后左右地看。
他的左手边是沈愿，前面是之前列队准备走操场时问问题的那个卷毛男生，右手边是个有些胖的、戴着眼镜的男生，后面……后面谁都没有。
他虽然身子弱，但基因十分优良，长到现在也有182。沈愿比他又高几厘米，目测在187左右。
这样的身高在南省十分傲人，属于是一百个人里面才会有的那么两三个。
因此，如今这队伍里也找不着几个比他——尤其是比沈愿还高的男生。
自然而然地，他们站在了队伍的最后一排。
默默把几人的长相都记在心里，宋斯南又开始看沈愿周边的人。
他的右手边是自己，前面是个一只耳朵三个耳饰的潮男，左边是个清瘦得有些过分的男生。
不远处又是一阵哨声响起，向小园连忙安排他们去做后勤工作。
“好了，大家现在可以分散开去每个连队分水了，总教官吹哨了就回来。”
沈愿走在前头，肩膀上扛着一桶满满当当的水。宋斯南跟在他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
“沈同学，你现在这样子看上去倒是和他们没什么区别呢。不如我和你一起抬水，怎么样？”
沈愿停在原地，把桶装水从肩膀上放下来。
“你说的对，我倒是忘了，我腰椎间盘突出愈后还不到半年呢，确实不能做这些。”
他扭头冲宋斯南一笑，两颗尖尖的虎牙冒出了头，红色的头发在阳光中晃动了几下。
虽然不知道他的态度为什么转变了，但宋斯南还是快步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抬水。
“同学你是叫宋斯南是吗？不好意思啊，刚刚不是故意对你黑脸的，我午睡没睡好的话脑袋会有些发懵，再加上突然被踩了鞋子所以……一会儿我请你去食堂吃饭吧，就当给你道歉了。”
沈愿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很清朗，介于少年音和青年音之间，让人不禁想起盛夏里的冰气泡水。
不过也是，沈愿如今才18岁，声音像个少年再正常不过。
宋斯南虽然有些讶异他突然向自己道歉，但送上门来的机会不要白不要，于是欣然接受了沈愿的提议。
他和沈愿要搬水去的地方不是别的，正是那个奇怪男生所在连队，三营八连。
桶装水被放在地上，沈愿半蹲着用手里握着的一次性筷子戳落了桶口的圆片开口。
宋斯南则是从挂在手指上的袋子里那处按压式的吸水器，戴着一次性手套连接好软管才把吸水器安装在水桶上。
“小十，他是谁啊？”
宋斯南抬起头，军训帽遮挡了他小半视线，即使仰着头也只能看见说话这人的下巴。
虽然状况不太妙，但他也能猜出面前这人的身份来。
此时在这里的，除了八连的人，就只有他和沈愿。但是他的小名又不叫小十，那么这说话的只会是那个人。
系统口中的另一个“主角”、沈愿的发小——李知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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