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翊被踹到连绵不断、硬如磐石的山体上,肩背的肋骨都已经断了三根,体内多处脏器破碎上涌到喉间,涌出粘稠掺杂血块的黑红血液。
他猛的一口咽下去,是血腥恶心的味道,沿着扭曲的食管重回五脏。
曾经闲清山上下人人皆知的天才剑修,此刻却连抬手擦拭苍白唇边血珠的力气都没有。
尚未等他的神经从剧烈的疼痛中反应过来,那甚至只是眨下眼皮的时间,凌翊就身形单薄地坠下千丈高空。
其间悬崖峭壁乱石林立,满身衣袍被碰撞割破撕裂成条,堪不蔽体。
凌翊狼狈到了极点。
不器剑砸穿常年布满积雪的高原冻土地百尺有余,飞溅出三人高的冰晶雪雾。
凌翊就在这极短的时间内运转护脉心法近十遍,这才踉踉跄跄地支撑起身体,险些以头抢地,当场命丧于此。
可哪怕常年修炼出的护身灵气,被浓郁粘稠的黑气所笼盖;
哪怕浑身上下再无半分力气去挺直破碎的躯体;
哪怕战胜眼前这些布下天罗地网来抓捕他的邪修的机会渺茫;
凌翊都必须义无反顾、舍生求死地站起来。
今日之事由他起,那必须也只在他身上落下序幕。
故而他开口,冷漠孤傲,桀骜瞧不起人。
令人听之恶之,恨不得撕碎他那张明明是强弩之末却还是牙尖嘴利、口吐狂言的脸。
可为首的邪修早已被不器那贯穿胸膛的一剑伤及根骨,银白剑身上蕴含的磅礴灵力正一寸寸渗透邪修泥泞的躯体。
邪修早已自顾不暇,纵是恨极了凌翊,想要撕烂他的嘴,再把他碎尸万段。此刻也不得不先运功疗伤,试图保住这条来之不易的命,万万腾不出功夫去折磨凌翊。
但他不行,可不代表别人不行。
“还有力气说话。”
“骨头倒是挺硬。”
“本来你与我无冤无仇,我不该这般折磨于你。”
“可你偏偏是萧池睿的徒弟。”
邪修眼中闪过暗芒,怒极反笑:“不知道你当时拜萧池睿那个冷血冷情的老东西为师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被他拖累到这般境地。”
“这般凄苦无助,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你可是闲清山上数一数二的天才啊。”
“少废话。”
凌翊丝毫不为所动,眼尾上挑的丹凤眸掺着寒星,冷厉万分,“你算个什么东西。”
“连柄剑都没有,还有脸来说我师父。”
“师父修为早已问鼎九州,独步天下。”
“像你这样的废物,打不过他,就来找他的徒弟泄愤。”
“真是不折不扣的小人行径。”
“况且你说的那般痴狂,要取我凌翊的命,那就先看看你这个手下败将有没有实力撑到那个时候吧。”
邪修也察觉到了不对,虽然浩瀚如海的漆黑雾气不停息地涌进他胸膛那被一剑贯穿的缺口,但那细窄的剑痕仍浮闪着细碎的白光。
是不器剑上时刻环绕着的刚烈剑气。
他竟小瞧了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
作为剑修,年幼至此,竟有如此修为,炼化出独属于凌翊一人的至纯至烈的刚正剑气。
要知道只有在剑道上极有领悟之人,才能化外界灵力为己身剑气,形神合一,剑道独尊。
这天下间剑修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千百年来也不过仅有那寥寥数十人修成独属于己的剑气,那是剑修于剑道上集大成者才能做到。
古往今来,凡悟此者,无不是称霸一方、载于史书的大能。
而凌翊今日竟可做到此等地步。
剑气刚烈纯正,纵是用主人教授于他的法术竟也不能修复,此刻仍涓涓不断地滴下乌黑的血液。
难怪主人愿意让他带领数名手下,来报这积攒于心多年的私怨,来杀那无耻萧池睿的徒弟。
萧池睿这徒弟竟是如此绝世的天才。
假以时日,必将成为他们的心腹大患。
必须尽快处置了他。
思及此,邪修冷下心来,也懒得理会那不能治愈仍滴下血液的伤口,高声下命令。
“给我现在杀了他。”
“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
凌翊刚刚站稳身姿,听到此声抬头,只见半空中十余名同样包裹着浑身黑布、不露丝毫皮肤的邪修瞬间移到此处。
这十余名修士的修为都不下元婴期。
竟都比刚刚那名领头的邪修强。
此刻面无表情,通身上下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冷漠地蔑视脚下疲惫、屈辱、可怜、狼狈的猎物。
凌翊口腔里全是血液的味道,一股带着铁锈味的腥甜。
他双手握紧手中的不器剑。
银白的剑身早不复以往的神采,此刻灰暗破旧,像是林茵之前那把闲清山施舍给外门弟子的下等灵剑。
凌翊眼中点点寒星,横眉冷对。
明明该是落魄到极点的样子,但他的神态还是如往常一般的孤高冷傲,没有一点点对死亡和疼痛的畏惧。
千疮百孔,却一往无前。
他脸上是这般寒厉的神情,决一死战也绝不后退。
可凌翊心中却万分庆幸,这些来历不明的贼众目标是自己,此刻拿着隐身咒的林茵应该早就跑出这座危机四伏的山,要离开极北冰原了吧。
念及此,他向来冷情的眉眼间,竟漾出了几分舒朗的笑意。
赴死,也无惧无畏。
空中十余名邪修,架构出一个极其诡异的法阵,幽红得像枯竭的血液。
圆形的外廓内,是一只蓄势待发、张牙舞爪的兽,形状是出乎人想象的怪异。
那兽从斜挎的两条细窄的眼睛和一弯血盆大嘴里,拉出四条粘稠的线。他没有脖子,仅靠这四条线拉拽着庞大的兽体,让人见而生寒,不敢直视。
法阵似乎有某种禁忌的限制,凌翊此刻灵力稀薄,再是耗费心力,也无法再窥见那庞然大物的身躯。
向来清明的双眼到那怪兽身上,就好像蒙了层朦胧的雾,看不清楚。
若是以往的凌翊,定会不给这些贼人以可乘之机,在他们蓄力凝聚邪恶法阵的时候,一剑贯之,解决祸害。
可他此刻身单影只,浑身是伤,再是没有分毫的力气来打断这些犹如地狱来的诅咒。
凌翊身上那些微薄的灵气全部凝聚在双手紧握的剑上,以肉身硬抗这些强于他上百倍的恶灵法阵。
灵力相撞,山川崩塌。
尚未撑过两息,凌翊已口鼻出血,五脏俱灭。
在逐渐灰败的视野里,一抹熟悉的笨拙身影一闪而过。
好像是来救他的。
浑浑噩噩间,凌翊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内心虔诚祈祷,千万千万不要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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