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盆水

语落,她将盛着瓷碗的托盘递给小厮,小厮连忙恭敬接过。

她正欲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身后门扉轻响。

一道熟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温和清润,似玉磬轻叩。

“阿姌?”

季雨回首望去,只见魏闲刚巧推门而出。一袭竹青直裰,衬得身形清隽如修竹,晨光在他衣袂间流淌,恍若一幅水墨画。

他目光掠过小厮手中的瓷碗,唇角漾起惯有的温润笑意:"寻我何事?方才在处理些琐事,下人不懂事,让你久候了。”

“不曾久等。”季雨轻轻摇头,颊边泛起浅淡红晕,似初染胭脂,“我做了些赤元酿,想着送来给兄长尝尝。见兄长忙碌,正打算回去......”

“赤元酿?”他缓步上前,从小厮手中接过瓷碗。修长手指轻抬瓷盖,一股温润甜香伴着微醺酒气漫开,沁人心脾。

“没想到阿姌竟还有这般手艺。”

“只是在泸州时,跟着开甜食铺子的老师傅学过些皮毛......”她羽睫轻垂,颊边红晕愈浓,“听府中丫鬟说,兄长几乎每日都处理公务至深夜,必然劳神。想着甜食最能舒心解乏,便贸然送来了......”

魏闲垂目端详着碗中佳酿,赤白玉丸在琥珀浆液中载沉载浮,芝麻碎粒如墨痕点缀。这般精致的卖相,显然是费了不少心思,也绝非“皮毛”之功。

他笑容温煦,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与受用:“阿姌有心了。”

闻言,季雨那双因紧张而一直悄然攥着裙侧的手终于松开,袖口绣着的缠枝莲纹也随着动作轻轻摇曳。

她抬起眼眸,绽开一抹明媚真挚的笑:“兄长喜欢就好。”

魏闲唇角微扬,目光复又落回碗中,温声道:“明日正巧要去墨韵斋取几方新墨。那附近景致不错,也有不少有趣的玩意儿。阿姌初来京城,想必还未曾好好逛过,可要一同去看看?”

季雨闻言,杏眸然亮起,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真的吗?多谢兄长!我自然是想去的!”

“那明日巳时,府门外见。”

“好!我一定准时到!绝不耽误兄长正事。”

“无妨,取墨不过是小事。”视线触及她单薄的襦裙,他轻声道:“天气尚未回温,早些回去吧。”

“嗯!兄长明日见。”季雨含笑应声,而后步履轻快地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去。

直到那抹浅色身影消失在小径尽头,魏闲脸上的笑意才缓缓褪去。

他垂眸,目光重新落回手中那碗赤元酿上。

碗中酒液清透,仿佛又映出方才那张笑靥——眉眼弯弯,恰似新月。

察觉到自己思绪偏离的瞬间,他不禁蹙眉,摩挲着碗沿的指尖倏地收紧。

酒液轻晃,涟漪荡开,瞬间碾碎了那抹虚影。

“阿尽。”

“大人。”方才将季雨拦在门口的小厮应声躬身走入院中,朝他一行礼。

“拿去倒了吧。”

“是。”

......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季雨特意选了身月白云纹襦裙,颜色与他常穿的相近。

离巳时尚有一刻,她便已至府门。

却不想,魏闲到得更早。

他静立于青幔马车旁,晨光漫过那身月白圆领袍,清隽的身形被晨晖勾勒得愈发挺拔。衣料上暗绣的浅银绣纹在光线流转间若隐若现,清贵之气宛若天成。

听到脚步声,他掀眸望来,唇角扬起温浅弧度:“阿姌。”

听见他的声音,她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忙提着裙摆快步上前,月白的裙裾在晨风中轻扬。

“兄长久等了。”她在他面前站定,微微仰首,眼底漾着明净的笑意。

“为兄也是才到不久。”说话间,他已自然侧身,让开上车之路,“晨风寒凉,阿姌先上车罢。”

魏闲目光微转,落向一旁侍立的小厮。

那小厮立刻会意,躬身上前,正欲俯身跪地充当踏凳时,却被一只纤细的小手扶轻轻拖住了手臂。

“不必如此。”季雨转向魏闲,眼神诚挚,“兄长,我在乡间长大,不习惯这般讲究。”

说罢,她轻提裙裾,左手扶住车辕,足尖在踏脚上借力一点,身姿轻盈地登上了马车。

“我先进去啦兄长!”

车内陈设清雅,软垫舒适,小几上固定着茶具,空气中熏着淡淡的松木冷香,清冽宜人。

这似乎是他惯常用的香,方才在他身上也闻到了此香气。

正打量间,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起。

“兄长。”她看向来人,眼波微动,语气里带着一丝撒娇与依赖:“和阿姌坐同侧可好?”

他静默一瞬,终是依言在她身侧落座。月白袍角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裙裾,似白鹭掠过春水。

马车缓缓驶动,车厢内一时静谧,只闻车轮碾过青石路的辘辘声。季雨悄悄侧目,见他正垂眸捻着佛珠,晨光透过晃动的车帘在他清俊的侧脸投下流动的光影。

她刚打算也小憩一会,脑海中却猛然炸出金鱼的尖叫声。

【主人完蛋啦!!!】

【......怎么了?】

金鱼语气里带着哭腔地道:【我刚刚才发现.......这个世界攻略男主是有时间限制的......】

【......说清楚。】

【也不是明面上倒计时的那种限制,就是按照大纲框架,你在两个月后、也就是和云归舟成婚后,便一直待在云府了,所以没机会再攻略魏闲了......】

【你怎么知道我成婚后就不会回到魏府了?资料又更新了?】

金鱼低头对手指,声若蚊蚋:【没有,其实......早上资料更新里就有这段,但我没注意......】

【......】

【金鱼。】

【咋了主人?】

【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嘿嘿......等等,主人你是不是在说反话?】

【嗯。】季雨已无力吐槽。

若只有两个月时间攻略,便不能再走原定的细水长流的方案了......但,她现在怎么自然地从一个害羞胆小的性格转换到主动的人设呢......

【主人,无论你怎么转换都自然呀!毕竟爱能让人变主动嘛!所以魏闲只会觉得是你太喜欢他了!】

【他不是你。】

【啥意思?】

【没啥意思,你去睡吧。】

【哦......】

不过金鱼这番话倒也给了她灵感。只要有一个过渡的过程就好了......

想到此处,季雨手指绞着衣袖,轻声开口,打破了车内沉寂:“兄长......可闻见什么香气?”

言语间,似乎是为了暗示他,她又悄悄朝他身旁挪近了些,青丝垂落,遮住微微发烫的侧脸。

魏闲捻着佛珠的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顿。

少女身上清浅的草木香气丝丝缕缕萦绕而来,细辨之下,与昨日并无二致。

但她既这般问了......

魏闲抬眸看她:“可是换了熏香?”

季雨闻言抬眼,眸中闪过惊喜:“兄长发现了?”

说罢,她将袖口往前递了递,又借机挪近了几分,两人之间只余不到半寸,已能听到彼此衣料摩擦的微响。

“昨日阿姌自兄长住处归返,途中见到一株香气极浓的玉兰树,想起了在泸州时学过些许制香之术,便拾了些掉落的花瓣制了此香。兄长觉得......此香如何?”

魏闲垂眸看着她期待的目光,掌中佛珠无声流转。他分明记得,昨日她离去时走的那条小径,并无玉兰树。且府中玉兰,早在三日前就已谢尽。

他唇角微扬,没有拆穿:"此香气清逸,倒与你相称。"

话音落下的瞬间,恰有喧嚣人声透过车帘缝隙涌入,打破了车厢内方才因那无形拉近的距离而生的微妙氛围。

季雨顺势转首,目光投向窗外。马车正驶过繁华街市,商铺鳞次栉比,行人摩肩接踵,叫卖声、谈笑声、车马声交织成一片生动的市井画卷。

她望着如此盛景,轻声感叹道:"京城这般热闹,倒让我想起在泸州时,每逢集市也是这般人声鼎沸。”

魏闲转眸看她,顺着她的话道:“泸州的集市与京城有何不同?”

“泸州的集市虽小,却别有风味。”她眼角微弯,似被记忆中的暖意浸润,“记得有个卖糖人的老伯,手艺极好,总能捏出各式各样的形状。我最爱看他捏小兔子,两粒芝麻点作眼睛,活灵活现的,总舍不得吃。”

她说得生动,手指也一起比划着,仿佛要把那糖兔的模样画给他看。

"还有一处街角的茶摊,老板娘知道我喜欢吃甜,总会多给我一勺蜂蜜。"她说着,眼里带着向往,"那时最盼的便是初一十五,能去集市上逛一逛。"

魏闲静静听着,目光掠过她因这些温暖回忆而格外发亮的眼眸。佛珠在指间无声捻动,他并未插言,只做一个耐心的听客。

待她刚分享完一件坊间趣事、正喘气的档口,金鱼疑惑地问道:【主人,我记得你应该没有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才对啊......】

【对啊,我编的。】

【......】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行至一段拥挤的街道,像是车轮碾过了什么坑洼,忽然猛地颠簸。

季雨正沉浸在叙说中,猝不及防,身子因这突如其来的晃动骤然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当心。”

温润嗓音在耳畔响起的同时,一只温热的手掌扶住了她的手臂。

一触即离。

“多谢兄长。”她慌忙坐直身子,颊边泛起红晕。

“无妨。”魏闲神色未变,只方才虚扶过她的那只手,指节几不可察地微微收拢,复又松开。

季雨羞赧地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未再言语。

车厢内,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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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演技在修罗场续命
连载中迢迢雨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