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顿时了然,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看向季雨的目光瞬间变得复杂起来,好奇中掺杂着同情,还有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原来就是那位要许给云大公子的二小姐啊......”有人低声嘀咕,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
季雨仿佛未曾听见那些议论,依礼微微屈膝,声音轻柔:“见过各位小姐。”
她姿态端庄从容,倒让一些本想看笑话的人有些意外。
然而,总有人不甘心就此放过。
一位身着紫色烟罗裙、眉梢带傲的少女,摇着一柄团扇,轻笑一声开口,声音清脆却带着刺:
“早就听闻魏相爷寻回一位沧海遗珠,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她目光扫过季雨,意有所指,“乡野之地,竟也能养出这般气度?不知妹妹平日在家乡,都做些什么消遣?可是采桑喂鸡,亦或是......浣纱耕种?”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几声轻笑。
闻言,魏沁顿时柳眉倒竖,手叉上腰大声骂道:“采桑喂鸡浣纱耕种又如何?不喂鸡不耕田你们吃什么?!不浣纱你们穿什么?!她再不济也是我魏府的人,在我面前说这些,到底是拂她的面子,还是拂我的面子?!”
这突如其来的维护让众人都愣住了。那位紫衣少女被怼得脸色涨红,摇着团扇的手都僵住了。
不是都说魏沁很讨厌这个二姐吗.....
周围几位本想附和的小姐也噤了声,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季雨也有些意外地看向魏沁。
看来那些点心没白喂。
“哼!”魏沁瞪了林小姐一眼,拉着季雨的袖子就往人少的地方走,“走走走!”
季雨顺从地让她牵着,目光扫过园中景致。
沁芳园确实名不虚传,移步换景,精巧别致。
穿过假山,前方视野豁然开朗,是一处临水的敞轩,里面聚集了不少年轻公子,谈笑风生。
季雨只是扫了一眼,本无意关注,目光却骤然定格在其中一道身影上。
那人背对着她们,身姿修长如竹,穿着一身月白的锦衣,正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
即便只看到了小半个背影,季雨也立刻认了出来——是魏闲。
“要知道那些贱人会刁难你,我就不带你来了,真是平白受气......喂!看什么呢?”身旁的魏沁见她不回自己的话,有些恼怒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随即也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兄长?!”
她声音不小,引得敞轩那边有人侧目。魏闲似乎也听到了,执杯的动作微顿。
他闻声转头,目光在触及季雨时微微一滞。
他特意没告知她这场春宴,就是不想她来此。
虽然这场宴席名义上是赏花宴,但其实是供京城贵家公子小姐们相看之会。他来此,也只是应太子邀请,见些臣子。
季雨目光落在他腰间——他没有戴自己昨日送她的香囊。
这时,一个容貌娇美的粉衣女子端着茶盏,莲步轻移走向魏闲。
“魏公子!真巧,您也在此处......”
那女子话音未落,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惊呼一声,手中茶盏脱手,整个人朝他倒去——那个角度,恰好是能跌入他怀中的位置。
电光火石间,魏闲身形微侧,并未完全避开,却也没让她撞入怀里——他抬手在那女子臂肘轻托了一把,便随即收回了手。
泼出的茶水溅湿了他的袖口,他却恍若未觉,语气温和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齐二姑娘没事吧?可曾烫伤?”
那女子双颊飞红,羞窘地摇了摇头:“没事......多谢魏公子,若不是公子及时扶住我,怕是定然要摔破了相......”她抬起眼,目光盈盈地望着魏闲,“不知魏公子何时得空?我想在云浮茶阁设宴,好好答谢公子......”
季雨站在几丈外,静静地看着这出戏。
她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季雨移开视线,转头轻声对魏沁道:“三妹妹,我们走吧。”
哪知身旁人甩开她的手就冲了上去,疾步走到那齐二姑娘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就骂道:
“你装什么呢?!我早就看见了!你盯着地上那片水渍看了许久,才刻意朝我大哥那边走去的!我大哥每日在书房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功夫喝你的茶!你......”
“沁儿,不得无礼。”魏闲的声音沉了几分,打断了魏沁连珠炮似的指责。
这番动静,引来周围人纷纷侧目,但其中不乏也有一些好奇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季雨身上。
察觉到那些目光,魏闲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魏沁被他一呵斥,气焰矮了半截,但依旧愤愤不平,回头一把攥住季雨的衣袖,气冲冲地道:“哼......跟这种人多待一刻都嫌恶心!咱们走!”
语毕,魏沁拉着她,头也不回地快步朝大门的方向走去,留下一众神色各异的人群和那位脸色青白交加的齐二姑娘。
......
回府后,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季雨正在汀兰水榭中看书,院外便传来了小厮的传话声,说是大公子请她去东院一趟。
季雨放下书卷,心中并无多少意外。赏花宴上的事,他终究还是要过问的。
她整理了一下衣裙,跟着小厮来到东院。
推开书房的门,里面依旧弥漫着淡淡的松木冷香。魏闲正坐在书案后,面前堆着不少文书。
他似乎正忙于公务,听见声响,他也并未抬头,只淡淡地道了句:“过来坐。”
季雨依言走上前,坐在了那个熟悉的蒲团上。
她本以为他唤自己来是有事要说,或许是关于赏花宴,又或许是责备她随魏沁先行离开。然而,说完这句后,魏闲便不再开口,仿佛真的只是让她过来坐着。
季雨的目光落在窗外渐渐西斜的日头上,又悄悄瞥向身旁之人。
他处理公务时神情专注,侧脸线条流畅而清晰,长睫微垂,遮住了眼底惯有的温和笑意,显出一种疏离的清冷感。
桌上堆积的文书颇多,除了相府的日常事务,还有一些明显是奏折式样的文书,上面写着各大臣的名字——这应当是递交给皇帝前,先送至宰相府过目的,而她那位名义上的父亲,显然是将这些事务丢给了长子。
时间在沉默中悄然流逝,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他指间佛珠捻动的声响。香炉里的檀香静静燃烧,氤氲出安宁的气息。季雨一手托着腮,看着他被烛光勾勒出的侧脸轮廓,渐渐生出几分昏昏欲睡之意。
“今日在沁芳园,你不开心?”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满室的静谧,也驱散了季雨的睡意。
“......没有啊,”她抬眸对上那道难辨情绪的目光,下意识地否认,“兄长为何这么认为?”
他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在良久的沉默对视后,季雨终是败下阵来。
她轻轻将下巴搁在他膝头,这个过分亲昵的举动让他身形明显一僵。锦服传来微凉的触感,却掩不住衣料下那骤然紧绷的肌肉。
“兄长为何要扶那女子?”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说不清的委屈。
头顶那难以忽视的目光沉甸甸地压下来,几乎能感受到那视线的重量。
季雨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却恰好撞进了他还未来得及完全掩饰的眼底——没有平日惯有的温和笑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晦暗,像是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流,随时能将人吞噬。
书房内烛火摇曳,将他的神色映得明暗不定。
“齐二姑娘险些摔倒,于情于理,我都该扶一把。”他垂眸看着她,唇角又重新扬起那抹熟悉的弧度,嗓音温和依旧,“阿姌觉得有何不妥?”
“就是不妥.....”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成了含糊的嘟囔,“我瞧见她看兄长的眼神了......分明就是故意的!但兄长还是让她碰了......”
她垂下眸,纤白的手指揪住了他衣袍的一角,像是寻求安慰的小兽,紧靠着唯一能让她感到心安的人。
魏闲没有推开,也没有回应。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却并不是令人窒息的凝滞,反而滋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暧昧。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所以......阿姌是不想我碰她?”
“嗯......”她闷闷地道。
“只有她吗?若我碰了旁人,阿姌也会这般......不开心吗?”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近乎诱哄的意味。
这话问得太过直白,她耳尖倏地染上绯色。良久,才在他膝上轻轻点了点头。
魏闲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抚过她的发顶,如同安抚一只撒娇的猫儿。
余光里,腰间挂着的香囊上,那个歪扭的“盐”字分外扎眼,却又勾勒出几分稚拙的暖意。
这抹暖意,与的世界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让他并不排斥。
然而,不排斥,不代表会放任。
他享受这份依赖带来的掌控感,却绝不会让这份感觉反过来牵制自己。
确实,他觉得她有趣。那些小心翼翼的讨好,那些笨拙却真诚的亲近,都恰到好处地取悦了他。她对于自己那份全然地依赖,也并不会让他觉得有任何负担,反而会生出掌控欲得到满足的愉悦感。
于是他纵容着这份依恋。
但,也仅此而已。
在和云家的那场大婚礼成前,他们的关系只能止步于此。
魏闲微微后仰,靠在太师椅的雕花椅背上。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将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隐在暗处。
他若给了她更深的期盼,她不愿再嫁入云府,这一年来所埋的棋,便白费了。他可以强逼着她嫁去,但她必然会恨上自己。
没必要。
等云归舟死了,他便接她回来,他们再做什么,都不迟。
其实这个魏咸对于他们俩“关系只能止步于此”的界限范围,就是最后一段的倒数第六个字。
嗯,除了那个,都行。
因为毕竟是封建古代,他担心女主会觉得已经和他那个了,就不能再嫁给其他人了。(其实根本无需担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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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一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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