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街道寂静。
好在影视城经常有夜戏拍摄,附近总有几个出租车司机等活儿。
云淼淼出了影视城,便在大门口顺利打到了一辆车。
她上车坐稳后,司机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姑娘,去哪儿?”
云淼淼道:“地方偏,我给您随时指着路,您开就是。”
“得嘞。”
司机启动车子,在云淼淼的指挥下开出车子。
从后视镜中,司机看到了云淼淼的一身古装,便搭话道:“刚拍完戏啊?”
云淼淼“嗯”了一声。
司机再次打量了她一遍,心中有了点计较。在影视城拉活儿久了,对这边的一些生态也又所了解。大晚上的这么急去连名字都说不出来的地方,多半是去赶某些场子。
自以为懂行的司机若无其事地问到:“那怎么不换了衣服再出发,大冬天的穿这个多冷啊。”
云淼淼冷冷回:“有急事。”
她顿了顿,又说:“麻烦您开快点。”
“他不怀好意。”
这时,罗盘中的女鬼冷不丁道。
云淼淼的灵魂与罗盘相连,能直接听到女鬼的话。她压平嘴角,轻声道:“我知道。”
因为那**裸的眼神已经不加掩饰了。
女鬼虽然虚弱,但还是问了问她:“需要我帮你吓吓他吗?”
“不用。”云淼淼敛起眉目,答。
她现在最紧要的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项承业。
但云淼淼想不到,深更半夜、了无人烟、一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姑娘,这三点能将恶人心中的三分胆扩大成十分。
十分钟后,在车子本该拐弯的时候,这个司机无视了云淼淼的话,径直向前开去。
“您开错了。”云淼淼皱眉提醒。
司机望着后视镜里的云淼淼,咧嘴一笑,道:“我不耽误你太长时间,很快就结束,完事儿我再给你送到你原本的目的地。”
云淼淼听不懂他的话的准确含义,却能察觉到其中的恶意。她深吸一口气,再次重复:“你开错了,我劝你现在立刻掉头回去。”
对于云淼淼的警告,司机充耳不闻,直直将车开进路边的小巷子里。
夜似乎更黑了。
车子驶过一处坑洼,整个车身都震动了一下。
这时,司机突然感到后颈传来一阵刺骨凉意,暖气充足的车子里竟然有凉风从他耳边吹过。
他下意识看了眼窗户,确认是紧闭着的。
云淼淼的声音陡然响起,泛着层层冷意:“既然你不会好好开,就让她帮你开吧。”
这司机还没反应过来云淼淼的意思,下一秒,他面前的挡风玻璃上就出现了一个红衣女鬼,血流满脸,甚至透过玻璃渗到了他的腿上。
感觉到腿上湿乎乎的一片,他下意识伸手去摸,结果摸到了一手鲜红血液。
司机胆都快吓破了,抖着腿肚子,想尖叫,却叫不出声,好像嘴巴被人捂住了一样。
这时,他再通过后视镜去看后排的人,却发现后座上空无一物——
哪来的什么漂亮小姑娘?
见状,这司机再也绷不住精神压力,无声嘶吼着、推搡着车门想要逃离,可他怎么都打不开车门。
……
后车座,云淼淼坐在后座上冷眼看着这司机陷入癫狂,耐心不再,一道符箓贴上了他的后背。
……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一幢郊外的独栋别墅前,云淼淼拎着罗盘下车,出租车则停在原处不动。
一接近这个别墅,云淼淼就感觉到一阵强烈的不适。
这地方聚阴汇煞,黑雾笼罩,层层黑雾中藏着一丝血色,似乎马上要冲破重围刺向天际。
注意到那丝血光后,云淼淼脸色一变,提着气翻过院门。无需寻找,房子的地下室位置阴气浓郁到接近实质,刺鼻的腥味不断传来。
就是这里。
云淼淼神色凝重的掏出符箓。
……
阴森森的地下室内,灯光昏暗,到处挂着引魂幡,屋顶与地面用朱砂画着巨大的八卦阵,九九八十一根红蜡对应出阵法方位,房间里溢满蜡油与檀香的味道。
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中年男人跪在房间中间的蒲团上,对着面前的竹台闭眼念经。
竹台上摆着木灰、钱纸、竹片……壮若婴儿手臂的一对龙凤蜡烛上刻着经文神祗,燃烧速度肉眼可见的迅速。
竹台的正中央,赫然供奉着一片阴沉木,上面缠绕着红线,与竹台后面的一口巨大的棺材相连。
从外形上看,这棺材竟是在一个的完整的阴沉木基础上雕琢而成。
“就快成了……”
男人口中喃喃道:“孩子,爸爸没用,先给你找的那姑娘不守妇道,后来的这个又是个麻烦。现在只剩一个乐曼,委屈你了。”
“委屈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冰泠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项制片,你是不是疯了?”
云淼淼看着眼前的阵法,愤怒无可抑制。
这阵名为缚魂阵,但又与她先前见过的阵法有些差异。但看见他竹台上供奉的东西,以及那八十一根蜡烛后,云淼淼就彻底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
先前,云淼淼用天眼看出了项承业隐藏在面具之下的真实命数。
他命中有一儿一女,但儿子早逝之命,且就在前不久离世。
项承业用阴沉木棺保下儿子魂魄,再用同样的木材做成束魂片,外面画着安神符做伪装,可背地里却做法将持有者的魂魄吸入木片之中。
今夜是他儿子的回煞夜,他布下大阵,将儿子与乐曼的灵魂相绑——
结为夫妻。
今晚后,一直昏迷在医院的乐曼,腹中却会孕育出一个与她素未谋面之人的婴儿。
这孩子来路诡异,寄居母体,倘若贸然打掉,乐曼的性命恐怕难保。
项承业缓缓转过头去,就看见一身白裙的云淼淼瞪视着他。
他轻笑一声,神态一如既往地温和守礼:“云小姐。”
云淼淼见他似乎毫无悔改或惊惧之意,心中厌恶至极,抬手就扔了一道攻伐符箓出去。
这道燃烧着烈火的符箓只前进了短短一段距离,就好像在空中遇到了什么阻力,迅速熄灭化为灰烬。
见此情况,项承业微微一笑,似好心提醒:“云小姐,不要再白费力气了,你是破不开这阵的。
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但既然你与我儿子无缘,我也不再强求,只希望你能让他安静度过今晚这洞房花烛夜。
至于你的损失,我愿意补偿你——”
“住嘴!”
云淼淼怒喝道:“你补偿了我,补偿的了乐曼吗?”
她一边斥责,一边不断地画符扔向阵法,想到什么画什么,脑子里有的攻伐之术全都不思自出,画符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项承业看着她的动作,不禁无奈摇头,旋即不再理会她,转身望向竹台与棺材。
“很快,我项家的香火便能继续传承下去了。”
他神情松快,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我项承业,也不是家里罪人了。”
听见他的自言自语,云淼淼心里的火气更是蹿起八丈。
“言泽熙的事情是不是也是你做的?!”她质问道。
项承业背手而立,看不见表情,但嗓音却十分冷淡:“安柠浪费我的心血,辜负我的孩子,与他人狼狈为奸,他们两个自然都要受到惩罚。
说起来,我还在疑惑安柠为什么没有出事,还安然在剧组待到现在……看来,是你搞的鬼。”
他把安柠看作了所有物,就连被送木片的言泽熙也被连累,被人千里做法收了魂魄。
若不是言泽熙那几天正好去山中祭祖,远离这里,做法效果打了折扣,恐怕云淼淼也遇不到他的残魂,抢回一命。
项承业这副言辞凿凿理直气壮的样子属实恶心到了云淼淼,她深吸一口气,画符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没符纸了。
今晚她的内力出乎意料的丰沛,画符速度远超预估,而这破阵坚固异常,备下的符纸竟然不够用了。
眼看着那对龙凤烛燃烧了多一半,云淼淼额头开始渗出汗珠。
“放弃吧,你是不可能破了这阵的,”项承业重新转过身来看她,目光平静,“我已经没了生育能力,想要一个孙子有什么错?你何苦这样为难我。
乐曼怀了我项家的孩子,我不会亏待她和她的家人。”
“你不亏待她?她生了这鬼婴还能有命享受你的照料?!”云淼淼冷笑质问,“你谋害他人性命,口口声声说为了传承家中香火,你把你的亲生女儿置于何地?”
面对云淼淼的质问,项承业理所当然回答道:“女孩子终归是别人家的。我供她好吃好穿,宠她爱她,她是我的小公主,是因为她将来去别人家,别人家未必能纵容她当小公主。
说到底,一个家族是否兴旺,还是要看当家作主的男人能不能担起传承家业的重任。我项家到我这里只剩我一个男丁,我若是连一个孙子都留不下,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愚昧,恶心。”
云淼淼撇下这两个词,不再和他废话。
项承业笑了笑,笑容甚至透着一丝宠溺,好像在看无理取闹的小孩。
他以为她没办法了吗。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认输。
云淼淼直接丢下罗盘,咬破指尖,以血为引虚空画符。
这虚空没有约束,画出了的符文可以无限大可以无限小,她身体里的灵力被迅速抽空,但她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当云淼淼落下最后一笔时,透着光的符文陡然光芒大盛,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起来。
一直安然的项承业突然在心底深处感到浓烈的战栗,他不由瞪大眼睛,下意识张开双臂挡在阴沉木棺与供台前,面目狰狞大吼道:
“不————”
云淼淼惨白着脸,摇摇欲坠地望着他,讥笑道:“不好意思了,你,美梦破灭。”
接着,她轻轻一挥,眼前的虚空符文瞬间向前冲去,直接穿透了阵法,落在项承业的身上。
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掀翻,撞破了供奉台,狠狠跌在了阴沉木棺上,发出一阵巨响。
同时,那对龙凤蜡烛的火光开始闪烁起来,不出几秒,彻底熄灭。
见此,云淼淼彻底放心,跌坐在地,大口呼吸。
与此同时,华国某城的夜店内,音乐冲天,舞池内群魔乱舞。
坐在舞池旁边卡座里的一人“咦”了一声,抿了口酒。
“阵破了……?
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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