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舔去爪上血迹，冷冷看着抱着谢时的离朱。
离朱长而密的睫毛微抬，似乎听不出情绪。
“你是？”
话未说完离朱感受到劲风袭来，他将谢时放在一边，接住了这一爪，引它往旁边的空旷处跑去。
被抓住的小猫不再掩饰，挣脱后现出了原形。
棕黄色的大老虎再次扑向离朱，一虎一人斗了起来，只是不出二百招老虎却踩住了离朱四肢。
“扶竹！够了！”离朱喊道。
扶竹正要咬下离朱脑袋，却被这声呼喊定住了，刹那间他面色茫然，甩了甩头。
扶竹是谁？为什么他听到这个名字，如此心痛？
“扶竹！我是离朱啊！”离朱见状便又喊道。
扶竹化为人形，双手抱头在地上打滚，青色衣衫上尽是泥土：“师父说得果然不错，你这恶妖惯会迷人心智！”
离朱不再躲闪：“他对你做了什么？你怎么能够拜你的杀父仇人为师？！”
扶竹喘着气：“你这恶妖在胡说什么！若不是我现在头疼发作，定取了你的妖丹祭旗！”
离朱却只想笑：好好好，杀他父母，夺他妖界，欺他好友，这笔帐，他一定会讨回来！
看扶竹这样子是被下了禁术？连血誓都能违背，他到底想做什么？
“扶竹，你忘了我们上妖学时，我背不出文章被其他妖欺负的时候，是你一个个替我打了回来？”
“你闭嘴！”
“你忘了小时候我们一起修炼，同样的招式你学一遍就会，可我却要学好多遍，我被父王喝斥罚跪，你每次都会偷偷给我递鸡腿？”
“......”
“你闭嘴！你闭嘴！你闭嘴！别再说了！”
离朱垂眸看着昔日好友，伸出右手欲扶他起身：“我虽不知他是用何密法将你记忆洗去，但我会想办法帮你找回自己，刚刚那个......”
***
月上柳梢，万事静谧之际，谢时身上的药香味又重了一层。
她捂着脖颈处的伤口忍不住地龇牙：“好痛，这么多血肯定伤到大动脉了。”
这年头铲屎官真不好当啊！
幸好师父动作快，给她上了药，回头她得再问他要一点，研究看看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管用呢？
说起师父，他的妖影呢？
谢时坐起看了看荒凉的四周，空无一人。
幸好今日十六，月亮将大地照得亮堂堂的，她可以沿着打斗痕迹找到他。
谢时找到离朱时，见他正在与一竹妖对峙，她要不要帮忙呢？
她躲在树后，见他还想扶他起身，这个傻子，难道没察觉到那竹妖背后的小动作吗？！
“小心！”谢时出声提醒离朱后，立马就将她自制的半成品药水洒了出去。
离朱早察觉到她来了，连忙施法绑住扶竹，又侧身避过。
天知道那又是有什么奇怪作用的药水？反正他一点都不想沾到。
他听她说话中气十足：“这回是他在背后要暗算你，我见你没看到才出手的。你可不能再怪我不光明正大。”
谢时走到离朱身边：“这就是那只小猫？它这么厉害怎么会被小小的捕兽夹伤到的？”
离朱摇摇头：“你这又是洒了什么？”
谢时有些唏嘘：“这药本就是给它用的，只是那时还差一味三七中和药性，谁知那些仙门弟子突然跑了出来......”
离朱又问：“那没了这三七会？”
谢时走到已经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扶竹身旁，有些心虚，指了指他：“应该就是这样吧。”
“应该？”
“我也是第一次配，反正书中是这么写的，书里写的总不会有错吧？”
“......”
谢时将扶竹口中白沫擦去，避免他窒息，又问：“师父，你认识他？”
离朱点了点头：“嗯，他现在不知被什么密法换了记忆，你擅长药理，失忆丹那种药都能做出来，这种能不能治？”
离朱见谢时脸色发白，扶着脖子走来走去，倒是忘了她才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这事倒也不急在一时，反正他也跑不了。我忘了你才刚受了重伤，先坐下休息，明日再做打算吧。”
谢时刚想回答他，却见扶竹突然浑身抽搐，大声叫着：“赤铜！青阳县！来不及了！”话毕又昏了过去。
这么巧？谢时不免觉得奇怪，她看向离朱：“不管你信不信，我闻到的妖味就在青阳县。至于这个赤铜，我就不认识了，是妖吗？”
“他是我的旧友，名扶竹，我以为他早已身死，却不想被练成了杀人杀妖的傀儡。”离朱的话中尽是忧伤。
“好惨。”谢时附和。
“他是受了命令来杀我，此前伤了你，我在此带他向你道歉。先前让你救他的确是强人所难了，我待会就带他......”离朱的眼中晦涩不明。
天知道，系统应该也知道，谢时压根儿就没有那么想好吗！
她并没有不愿意帮他，她之前只是在翻系统给她的药方，都怪系统给的药方太厚了，又没个目录！
谢时打断离朱：“我刚才想了半天，已经有了大概的方向，只是有几味药有些难寻，他目前......”
她解释后见离朱不再沮丧，心里也松了口气，这样才像他嘛。
“目前我这里还有几颗失忆丹，一起服下的话，可以让他暂时昏睡一段时间。不至于被痛苦折磨着。”
“放心，这个不伤身，也不伤脑子。”
离朱没有推辞，将剩下的失忆丹都喂给了扶竹，又将他收进紫金扇。
他也算是活了两世，却仍旧没学会识人这份本事。
谢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很好奇。
“多谢你了。”
“嗨！咱们俩谁跟谁啊！真要说谢的话，也该是我谢你啊！”
谢时理了理自己已经破烂的衣裙，等到了青阳县，她一定要好好洗个澡！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去青阳县？你看月华如练，正好为我们开路呐！”
“嗯。”离朱觉得不管怎么样，得趁那人发现扶竹失踪前拿到赤铜，“你受了伤，我背你吧？”
谢时嘿嘿笑道：“那多不好意思啊，你身上这么干净，我脏兮兮的。”
离朱没理会她的言不由衷，半蹲下身子示意她上来：“你走的太慢了。”
谢时：“......”
唔，不过这宽肩是舒服啊，靠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像抱着小猫一样。
谢时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对了，你认路吗？我不认路。”
离朱：“......”
落叶纷纷扬扬坠落，有几片还掉在了离朱肩上，谢时只好帮他掸去。
月光倾泻在离朱身上，谢时靠在离朱右肩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她的心越跳越快，既然扶竹不是湖底小猫，那湖底小猫是？
***
山长路远，离朱步伐稳当，很快便走出了这座他躲了两百多年的麻坟山。
世人皆传此山长年遮天蔽日，瘴气缭绕，毒气弥漫，所以鲜有人至。
那年他正是看中了这点，才选在此处避世，直至前日前也确实一人一妖都没见过，足可见流言之危。
谢时此时才看清这座山，她忍不住叹道：“这山虽然外面罩着一层雾，但里面其实还挺美的。”
离朱应和：“是啊。”接着便不再留恋，扬长而去。
谢时还沉浸在美丽的山景中：“我曾看过一位诗人写的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注】用来形容这座山最合适不过了。”
离朱却道：“庐山是哪个地方的山，这诗写得倒是很有几分哲理，这诗人很对我的胃口，他叫什么？我回头把他的佳作都找来看看。”
谢时卡了壳，支支吾吾道：“小时候看到的一两散句，早不记得了。”
“好吧。”离朱觉得有些可惜，却不打算放弃，“那你哪天想起来了记得告诉我。”
“一定。”然后谢时换了个话题，“对了，你那个金创药还挺好用的，还有吗？我想研究一下，多配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还有。”
***
太阳渐渐从东方露出了全貌，照在了谢时与离朱二人身上。
谢时在离朱背后睡得很死，他唤了几声才将她唤醒：“前面有个小镇，我们进去歇个脚。”
谢时揉了揉睡眼，示意离朱将她放下。
谢时虽然轻飘飘的没几两肉，但离朱好歹也背了一整晚，所以他的手现在有些麻。
二人不约而同伸了几个懒腰，很快便走到了城门口外的早点摊前。
“哇，小锅米线！这里居然有这个！”谢时脸都要笑歪了，连忙点了两碗，拉着离朱坐了下来。
“你平常最喜欢吃什么啊？”谢时随意聊着天。
“随便。”离朱喝了口热茶，“能填饱肚子就行。”
谢时顿时闭了嘴，安静等待着米线。悲惨的童年，血海深仇，被洗脑的挚友，这么惨他居然没长歪？！这合理吗？这放在她看过的那些狗血小说中，早变成反派大杀四方了！
他们旁边来了桌路人，八卦讨论得热火朝天的。
“听说了吗？昨天无极门的少主逃婚了！听说是因为新娘......”
果然不管在哪个世界，八卦传播的速度都不可小觑。谢时吃着加了三大勺糟辣椒的热乎乎的米线，听着八卦，别提有多惬意了。
但乐极容易生悲，她下一秒就被辣椒呛到了，喝了一大壶水才缓过来，她看向路人。
“什么？你们说青阳县在无极门，而无极门在最东处的海边？”
“对啊姑娘，怎么了？”
“没有没有，我乡下来的，第一次听说还有大海，大哥们继续，继续。”
谢时回头看向头顶黑云笼罩的离朱：“你也不认路？”
“认啊。”
两百多年前的。
【注】苏轼《题西林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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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扶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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