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栏杆。”保安说,“前几天不是有人掉下来吗?物业检查发现那边栏杆松动了,就围起来修了。”
栏杆松动。
所以表面上看,这是一起意外事故:主播去天台直播,靠在松动的栏杆上,栏杆断裂,人掉下去。
完美的事故。
如果不是苏婉的鬼魂说有人推她,如果不是我的阴阳眼看到了那只手。
“我就上去看一眼。”我试图争取,“五分钟就行。”
“真不行。”保安摇头,“你要是真想看,明天白天来,找物业开许可。”
我知道没戏了。
转身离开保安亭,我绕到大厦侧面。那里有一排商铺,其中一家便利店还开着。我走进去,买了瓶水,顺便跟收银员搭话。
“听说前几天这儿掉下来一个人?”我故作随意地问。
收银员是个小姑娘,看样子也就二十出头。她点点头,压低声音:“是啊,可吓人了。我那天上晚班,听到外面‘砰’一声,还以为是车祸,结果出去一看……”
她打了个寒颤:“别提了,我做了好几天噩梦。”
“是意外吗?”我问。
“警察说是意外。”小姑娘撇撇嘴,“但我觉得没那么简单。那女的我知道,是个网红,长得可漂亮了。之前还经常来我们店里买咖啡,每次都有个男的陪着,说是她男朋友。但出事那天,那男的根本没出现。”
我精神一振:“你记得那男的长什么样吗?”
“挺高的,瘦瘦的,戴个眼镜,看起来挺斯文。”小姑娘回忆,“不过我不太喜欢他,感觉假惺惺的。有次那女的买完东西,他就在外面抽烟,一边抽一边打电话,说什么‘差不多了’、‘可以收网了’——听着就不像好话。”
差不多了。可以收网了。
这听起来像是……计划即将完成的说法。
“他们经常吵架吗?”我问。
“没见吵过架。”小姑娘说,“但那女的看起来不太开心。有次她一个人来,坐在窗边发呆,我叫她她都没听见。”
我又问了一些细节,但小姑娘知道的不多。临走时,她好心提醒我:“姐姐,你打听这些干嘛?这事儿邪门得很,你还是别掺和了。”
“为什么邪门?”
“因为……”她左右看看,声音压得更低,“有人说,半夜能听到天台上有人哭。还有人看到,那女的鬼魂在天台飘来飘去。”
我心里一紧。
看来苏婉的鬼魂不是一直待在我家,她也会回死亡现场徘徊。
离开便利店,我再次抬头看向大厦。
天台。
我必须上去。
正面进不去,那就找别的路。
我绕到大厦后方,那里有个货运通道。铁门关着,但没锁死,轻轻一推就开了。里面是楼梯间,声控灯随着我的脚步声亮起,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台阶。
楼梯间里有一股霉味,混合着灰尘和消毒水的味道。墙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通下水道、□□、贷款、重金求子。
我开始爬楼。
一层,两层,三层……
爬到十层时,我已经气喘吁吁。平时缺乏运动的报应来了,腿像灌了铅一样沉。
但我不能停。
苏婉在等我给她答案。
那只推她的手,那个说“去死吧”的声音,那个看起来斯文却可能在电话里说“可以收网了”的男朋友。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
爬到二十层时,我实在爬不动了,靠在墙上休息。楼梯间里很安静,只有我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然后,我听到了别的声。
脚步声。
从上往下传来的脚步声。
很轻,但很清晰,一步,一步,一步,不紧不慢。
我浑身一僵。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谁会走楼梯?
我屏住呼吸,往上看。楼梯是螺旋式的,看不到上面的人,只能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
二十五层……二十四层……二十三层……
我下意识往后退,想找个地方躲。但楼梯间空荡荡的,除了台阶就是墙壁。
二十三层……二十一层……二十层。
脚步声停在了我所在的这一层。
我贴在墙上,一动不敢动。
声控灯灭了。
黑暗像潮水一样涌来。
我听到一个人的呼吸声,很轻,但离我很近。就在转角处,只要再走几步,我们就会面对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我不知道站了多久,腿开始发麻。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脚步声再次响起。
这次是往下走。
十九层……十八层……十七层……
慢慢远去了。
我长长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后背的T恤已经被冷汗浸湿,贴在皮肤上冰凉一片。
等到完全听不到脚步声,我才扶着墙站起来,继续往上爬。
剩下的十层,我爬得格外小心,每一步都尽量不发出声音。终于,我到达了顶层。
通往天台的门是铁质的,漆成深绿色,上面挂着一把锁。
但锁是开着的,只是虚挂在门栓上。
我轻轻取下锁,推开门。
风瞬间灌了进来,猛烈得差点把我吹倒。我眯起眼睛,迈步踏上天台。
这是一个很大的平台,四周有围墙,围墙上方是栏杆。地面铺着沥青,有些地方已经开裂,长出杂草。角落里堆着一些建材:钢管、水泥袋、还有一台锈迹斑斑的发电机。
我走到天台边缘。
就是这里。
苏婉掉下去的地方。
栏杆果然有一截被围了起来,缠着黄黑相间的警示带。我凑近看,那段栏杆的连接处有断裂的痕迹,但断裂面很新,不像是自然锈蚀。
更像被人……锯过?
我蹲下身,仔细查看。栏杆是金属的,断裂处参差不齐。我伸出手,想摸一下——
“别碰。”
一个声音突然从我身后传来。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慢慢转过头。
天台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男人。
大约五十多岁,穿着普通的夹克衫,头发有些花白。他手里拿着一个强光手电,光柱正打在我脸上,刺得我睁不开眼。
“你是谁?”他问,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警惕,“这么晚在这儿干什么?”
我脑子飞快转动:“我……我是记者,来……”
“记者?”他打断我,“记者证呢?采访许可呢?还有,哪个记者会半夜两点偷偷摸摸爬楼梯上天台?”
我哑口无言。
男人走近了几步。手电光下,我看清了他的脸:方脸,浓眉,眼神锐利得像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种气场……是警察。
直觉告诉我,这是个警察。
“我……”我试图解释,但编不出合理的理由。
男人收起手电,从口袋里掏出证件,在我面前晃了一下。
“市局刑警队,李卫国。”他说,“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跟苏婉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我张了张嘴。
还没发出声音,突然,我的左眼又开始刺痛。
这一次的痛来得更凶猛,像有把刀在眼球里搅动。我捂住眼睛,透过指缝,我看到了——
苏婉的鬼魂,就站在李卫国身后。
她看着我,缓缓抬起手,指向天台某个角落。
然后,她张了张嘴,无声地说:
“那里……”
“有东西。”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天台的另一个角落,堆着一些废弃的建材。在那些钢管和水泥袋后面,似乎藏着什么。
李卫国注意到了我的视线。
“你在看什么?”他问。
我放下手,左眼的痛感慢慢消退。
“那里。”我说,“好像有东西。”
李卫国皱眉,但还是走了过去。他踢开几根钢管,手电光照向角落。
然后,他愣住了。
我也走过去,看清了那是什么。
一个黑色的男士手包。
皮质,看起来很昂贵。但此刻它躺在灰尘里,拉链敞开,露出里面的东西:一叠现金,几张卡,还有一个……手机。
李卫国戴上手套,捡起手机。
按亮屏幕,锁屏壁纸是一张合照。
照片里,苏婉笑靥如花地靠在一个男人肩上。那个男人高高瘦瘦,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而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块黑色的手表。
和我在死亡碎片里看到的那块,一模一样。
李卫国抬头看我,眼神复杂。
“你知道这是谁的吗?”他问。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
“这是苏婉男朋友的包。”我说。
李卫国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要掏手铐了。
最后,他叹了口气。
“小姑娘,”他说,“不管你是谁,现在你摊上事了。”
“这案子,没完。”
夜风吹过天台,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有人在哭。
我站在三十层高的楼顶,脚下是沉睡的城市,面前是一个老刑警,身后是一个女鬼。
而我的鬼差生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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