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枫乐复活了。
但离再次嘎也不远了。
黄沙漫天,枯枝残木。荒野的风刮过,猛地将谢枫乐的裙摆吹向一侧,勾勒出单薄瘦长的身躯轮廓。
她苍白如雪的脸上平静无波,一双秋水瞳满含冰霜地盯着四周的畸形鬼体。
那八双红彤彤的巨眼随着包围圈的缩小,越来越清晰。
青紫皮肤,褶皱纹路,锋利獠牙上挂着腥臭粘腻的不明液体,滴落地面时滋滋作响。
谢枫乐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对策,但毫无疑问,此局只有一种破法,且代价惨重:
已知圣阴体质进化,产生的阴气更快,更浓郁。这有利于自身攻击力加强,但同时也意味着鬼物对于顶级补品的不死不休。
况且她的神魂碎裂,阴气全力修复已然如大海捞针,堪堪维持。一旦暂停,只怕小命不保。
为今之计,只能…
还不待谢枫乐彻底作出决断,青面鬼们便如同饿狼扑食般猛然袭来。
它们的贪婪涎水四溅,溅到谢枫乐的手臂上,吱吱作响地穿透衣物,刺痛着她的肌肤。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谢枫乐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异常坚定。
刹那之间,她猛地扬起带着血液的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风车式旋转,狠狠地扇在了那一张张狰狞扭曲的脸上。
这巴掌力道之大,竟使得一个个青面鬼整个身子都旋转了起来,飞落在几米远的沙…坑里,转瞬化为尘土。
也让埋在土里,头领枯草观察的某鬼倒吸一口凉气。接着兴奋地嘀咕。
病体、一拳到位,对上了。都对上了。看来琵琶鬼说的贵人就是她!
而不远处,谢枫乐完成了这一套旋转运动后,脚步踉跄,身体随即似被无形的线牵引,无力地倒在地上。
“咳咳…”
她猛地咳嗽了一声,一抹鲜红从嘴角涌出,宛如红梅绽放,在洁白的裙摆上留下了斑斑点点的血印。
“还是太勉强了。”
谢枫乐心想,要是神魂没问题,对付这些恶鬼完全是弹指一挥之事。
现在只能逼出心头血附着阴气于拳,才将他们击倒。
虽说保住了一命,但神魂裂痕加剧,隐隐有一角即将塌陷。再不赶紧救治,就要变成活死人一个了。
随着体内血液的逐渐流失,谢枫乐的意识开始变得愈发朦胧。尽管她拼尽全力想要保持清醒,但最终,还是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失去了知觉。
嘀嗒…嘀嗒…
水滴落在瓷碗的声音唤醒了昏迷的谢枫乐。
“难道餐馆的瓦片裂了,漏水滴到茶碗里了?怎么没鬼管管…”
“不对,我不是死了么?也不对,我记得刚打完青面鬼…!”
意识突然清明,谢枫乐惊得猛转头看向声源处。
只见一个穿着渐变黄的奇怪衣服的女鬼坐在床边,端着碗看着谢枫乐哭泣。
也不知道是太伤心,还是太馋了。
哭嚎的嘴边也吧啦吧啦下着水滴,很快和泪水一起汇聚成满满的一碗。
而旁边的桌子上摆了几大盆满满的水。女鬼娴熟将快溢出来的水倒入盆,然后继续接水。
不难想象,那一盆盆的水从何而来。
被这一手搞得,谢枫乐脸上的平静难得破功,露出无语的神情。
她暗自检查了神魂,发现即将塌陷的那一角已然粘连。
这明显是圣药复神丹的手笔,远非眼前的野鬼所能拥有。
心下疑惑,谢枫乐面上却还是淡淡开口道。
“别哭了。”
“嘎!”
沉浸在自我世界的女鬼哭声戛然而止,似乎被吓到,发出一声怪叫。
见谢枫乐睁开眼倚靠在墙上,忙用袖子抹了把脸和嘴角,上前关切问道。
“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不好意思,你实在是太香…呃…伤得重了,我就哭入迷了。”
谢枫乐眼见对方拿起接眼泪的碗就要去舀水,顾不得身体还虚弱,急忙阻拦道。
“咳咳,不用,我不渴。你先坐下,我有些事想问你。”
“哦哦哦,你问吧。”
女鬼一听谢枫乐因动作急促产生的咳嗽声,马上乖巧坐下,示意自己不动。
“姑娘,谢谢你救了我。请问怎么称呼?”
“不用谢不用谢,我叫慕恬恬,只是把你带回来而已。主要还是琵琶鬼爷爷给的药好用。”
女鬼连连摆手道。
“琵琶鬼?四弦琵琶?”
谢枫乐瞳孔骤然收缩,面露惊愕。
“琵琶鬼”这三个字对她来说可谓是如雷贯耳,因为家里的八卦迷经常说起。
传说,琵琶鬼手持四弦琵琶,其手往前拨弦为“琵”,往后拨弦为“琶”,四弦代表着四时(春夏秋冬)。
最重要的是其能通过弹奏琵琶来获得预知的能力。
“对啊对啊,琵琶鬼爷爷说,我要想离开这,就需要去荒野等待你的出现,并且他还给我留了颗丹药,说是可以治疗你。”
慕恬恬兴奋地点了点头,随后她一把抓住谢枫乐冰凉的手指,恳求道。
“贵人,你可千万要帮帮我啊。看在我带你回来,悉心照顾的份上,救救我吧。”
“你先放开。”
谢枫乐嘴角微微抿起,清冷的眼神扫了一眼捏住的手指,轻声道。
慕恬恬一激灵,忙收回自己的手坐好,犹如等待班主任训话的学生低眉垂首。
“说说看什么情况,我再决定。”
谢枫乐将心中的疑惑压下,此时的情形不容她慢慢思量,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慢慢套话。
于是便询问道。
“真的,你真得愿意帮我,谢谢恩人!我这就说。”
慕恬恬惊喜抬头,一张清秀可爱的脸上圆溜溜的眼睛blingbling地闪烁。
她很懂得顺杆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出。
一个月前,慕恬恬成功面试通过,成为知名导演林肖的助理。
作为对导演电影充满热爱的人类,慕恬恬简直欣喜若狂。毕竟,跟着名导学习到的东西可比自己瞎琢磨好得太多了。
一开始,事情都比较顺利,林肖也对她很照顾,时常拉着她在摄像屏幕前一一指导。
慕恬恬很感激,林肖的举动可谓是亦师亦友,弥补了她一生的友情和亲情的缺失。
电影杀青,林肖邀请慕恬恬去他家学习成品。没有任何戒心的慕恬恬就这样跟着前往。
结果,等她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死了。尸体出现在荒野,而她的魂体飘在外边。
“谁杀了你?”
谢枫乐听到这,疑惑道。
“不知道。”
慕恬恬摇了摇头,她能回想起的只有这些。
“琵琶鬼也没告诉你吗?”
谢枫乐皱了皱眉,按理来说,琵琶鬼能知晓她的到来和受伤,也能预知到慕恬恬的。
“没有,爷爷他那天刚来荒野,正好捡到我。”
慕恬恬沮丧地玩着手指道,介于粉红与血红之间的指甲阳光下娇艳欲滴,放下时又似有血色流淌。
随后,她又将剩下的事情补全。
那天,琵琶鬼带着慕恬恬来到这个房间,让她居住在这里。荒野的危险太多,不适合她这种弱小的野鬼生存。
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慕恬恬几次三番从房间出去寻觅离开荒野的路径,但次次刚踏出却就被吸回原地。
许是被慕恬恬的坚持所打动。
琵琶鬼告诉她,如今人族昌鬼族衰,她的尸骨被缚在荒野,只能借助人族携带离开。
让她等一个月后出现荒野的女子,照顾治疗好对方,以换取帮助。
留了份丹药和钱包,随后便离开荒野。
临走前还感慨道,要不是天地灵气枯竭,鬼族衰落,说不定慕恬恬能混个将级领袖。
灵气枯竭?鬼族衰落?
这消息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谢枫乐的心头。
荒谬感如潮水般涌来,谢枫乐张合几下嘴唇,最终缓缓闭上眼,一字一顿地问出。
“现在是什么年?”
“啊,现在是元纪1035年啊。恩人你也失去记忆了?”
慕恬恬不暇思索将答案脱口而出,奇怪地想,这年头的人也跟鬼一样记忆会断开?
谢枫乐沉默着,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整整一千年的差距,依然让她难以接受。
她祭天的那一年,还是元纪0008年。
她的家,家人,如今生死未卜,甚至连她自己能在这陌生的时代存活多久,也成了未知数。
时间如同一把无情的刀,将她与过去彻底割裂。
慕恬恬望着谢枫乐手指捏碎的床边,缩了缩脖颈,不动声色地往门边挪了挪。
“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良久,谢枫乐缓缓睁开眼,眼底的水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寒潭般清冷,声音淡漠道。
“我……我想搞清楚死因,了却那个未知的心愿。”
慕恬恬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里带着试探,眼神闪烁,似乎怕被拒绝。
“可以。三日后,我带你离开。”
谢枫乐沉思片刻,点头答应。她欠下了慕恬恬的因果,且现世情况不明,慕恬恬正是她融入这个时代的契机。
“真的?谢谢谢谢!谢小姐,你真是好人!”
慕恬恬顿时喜笑颜开,手舞足蹈。
“谢小姐?!”
谢枫乐眉头一皱,心中诧异。她从未告知姓名,慕恬恬怎么会知道?
慕恬恬脸色一僵,尴尬地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一边道歉一边快步往门口退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是好奇,就打开看了……哈哈,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匆匆离开房间,只留下谢枫乐看着手中打开的钱包,目光深沉,若有所思。
钱包里面有一张带有她相貌的硬卡,还有一叠红色纸张和一张白色纸条。
展开纸条,首先入目的是“前尘已了,新生伊始”八个字。后面则是详细标注了物品用途。
谢枫乐这才明白,硬卡乃是身份证,是一种身份凭证。红色纸张则是如今流通的货币。
谢枫乐凝视着纸条上的字迹,虽陌生,却透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写纸条的人显然对她了如指掌,甚至连她的复活和如今的处境都早已算到。
这种被看透的感觉让她心中隐隐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这一切,也显然不是偶然,而是精心安排。
“究竟是谁……”
她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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