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梨初第一次来地牢。
一条深不见底的甬道每隔一段距离就亮着一盏油灯,沈云瑾他们的牢房十分好找,牢房前站着十几个百姓,堵着沈云瑾、沈奕舟和盛望的牢门。
门没锁,可他们也没出来。
那些百姓看到沈梨初无动于衷,只是毫无生气地将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呆呆盯着沈云瑾他们。
穿过人潮走到牢房门口,只看沈云瑾他们披头散发地靠在墙上,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痕,露在外面的皮肤随处可见都是乌青。
许是他们听到了什么动静,虚弱地抬了抬眼,见到是沈梨初,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但他们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呜呜。”
角落里传来呜咽之声,这人她认得。
是张合。
他被丢在角落里,浑身是血,脖颈上的割伤触目惊心,有人挖了他的眼睛,还割了他的舌头。
她不知道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可他就是活下来了。
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张合整个人都在颤抖,他在害怕,努力的想要往墙角里缩,可在听到沈梨初唤他的时候,他所有害怕尽数化成了激动。
张合爬到沈梨初身边,满是血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臂,胡乱摸索着把她带到了一个地洞里。
那个地洞不是很大,仅容得下两三人的样子,应该是之前有罪犯逃狱时挖的,因为藏在很黑的角落,没有被人发现。
往下看,沈梨初看见了张合的小儿子张平。
他死死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身边是梅兰还有他们的大儿子张志。
都已经死了。
死相惨状,是生前被人虐待致死的。
张合见她没了动静,拽了拽她的衣袖,在她手掌心上胡乱画着,但能看出来那是个梅字,应是在问他妻子们的状况。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看向张平,他只是死死摇头。
“他们……”刚开口说了两个字,鼻间就泛起酸涩,温热瞬间填满眼眶,她很想就这样把快要崩溃的情绪发泄出来,但她知道她不能,她只能装着平静的样子说:“他们都还好,现在正睡着。”
张合的情绪明显好了些许,脱力地瘫倒在地,松懈了一口气。
平缓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只不过是高度紧惕的活了几天,放松下来后就彻底睡死过去。
而张平还死死地盯着她,沈梨初想拉他上来他也不动,静静地坐在原地。
“沈大人。”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阿爹说当初我起红疹后,是你救了我。可是为何?沈大人不怕自己也得了瘟疫死了吗?”
“你生病了,我刚好能治,自然要治。若真是瘟疫,那我也只庆幸,还好我是在庙里患上的,而不是在城里。”
陈平茫然地看着沈梨初,好像听到了他不太能理解的东西,“沈大人,你不怕死吗?”
沈梨初摇摇头:“人总会死,我早已做好了死亡的准备,硬要要说个怕字,我更怕在我死前还有许多事我没能去实现,抱着遗憾死去。”
“大人现下有什么想做的?”
“你现下又有什么想做的?”
张平太过平静,平静到让沈梨初都快忘了,这只是个八岁的小男孩,她不知道张平有没有亲眼看见他爹娘哥哥死时的惨状,可就算没看见,这样惨不忍睹的尸体也够让人崩溃。
陈平又盯着沈梨初看了许久,突然起身从洞里爬出来,走到沈梨初面前,毕恭毕敬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我想替爹娘哥哥报仇,求沈大人能帮帮我。”
克制又隐忍的情绪在声音细微的颤抖里体现的淋漓尽致,她能听见张平极力想要压制的哽咽,也能感受到他极力想要收回的酸涩。
而这些,又在他没能忍住吐出的一声呜咽中彻底宣泄而出。
他没能收住,又不愿让人看见他的狼狈,于是跪趴在地上,断断续续地抽咽。
沈梨初心疼地抱住他,待他情绪有所平复后,才说:“你要我怎么帮你。”
“杀了王青海。”
“好。”
再怎么细声细语也盖不住沈梨初心中的愤怒,抓着地的五指也泛着白。
她处置好张合张平,在试图带走沈云瑾他们时,亲眼看到一个百姓涣散的眼神突然清醒。
他口中喊着“沈大人,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手上握着的匕首却慢慢没入他的脖子。
沈梨初想要阻拦也来不及,她甚至还没碰到这人,鲜血瞬间就喷溅出来,洒满她的脸。
血腥味浓重,直到那人倒地的那一刻,他喉咙里吐出来的还是那句“沈大人,救救我”。
通红的双眼框住温热的泪。
盛气的怒火已然肉眼可见,她迈出的每一步都太过沉重,刚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畜牲。
竟然用无辜百姓的性命来做威胁。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王青海——不,应该是披着王青海面具的秦时淮坐在她小院的石凳上,一壶热茶放在石桌之上,倒出来还热气腾腾。
“沈大人回来怎么不作声,我也好派人迎接。”
沈梨初面无表情坐到秦时淮对面,接过他那一杯茶:“岂敢劳烦秦大人。”
她看着秦时淮的脸:“秦大人若是再不脱这面具,恐怕以后就脱不了了。”
“怎会呢。”秦时淮笑道:“王青海这身份扮久了,我还真舍不得脱,不若就借着他的身份,再让你彻底成为遭人唾弃的沈县令,如何?”
“那我还真是期待,你会让我如何被人唾弃。”
“不如就已贪生怕死之罪名?”
“是个好名头。”沈梨初饮尽茶水:“茶水饮尽,无话可聊,秦大人,慢走不送。”
“不送。”
*
燕京来犯,是在一个大雪的天。
雪比之前几天都要大,鹅毛大雪,一簇一簇从天坠下,密密麻麻让天地之间都蒙上了一层灰白的雾帘。
秦时淮那畜牲象征性地守了下城门,便杀光了所有看守城门的士兵,大开城门,让燕京的铁骑和士兵大摇大摆进了城。
城中回荡着百姓的哭嚎,他们没有半点准备便直面战火的侵袭。
在他们最前面,是披着王青海面具的秦时淮,他正说着他那些虚伪的慷慨陈词,还不忘贬低一下沈梨初,说她贪生怕死早跑了。
沈梨初嗤笑一声,一手扛着用全部积分兑换来的一次性枪械,自带五十发子弹,背上背着沈云瑾放在屋中的佩剑,另一手则拖着一根绳子,绳子绑着的是个死士。
“王大人,我可没有跑哦。”
一声枪响,直接杀掉与秦时淮周旋的敌兵,所有人都震撼于她手中的武器,连敌军都被那一声轰然巨响给震慑住,停下来所有动作呆滞地看着沈梨初。
而沈梨初只是平静地走在雪层之上,“咯吱”声震耳欲聋,让人胆战心惊。
“只不过是在来的路上遇到了歹人,耽搁了些时间罢了。”沈梨初将那死士丢在秦时淮面前,对那些躲藏起来的百姓说道:“我沈奕川与清河同在,今日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让敌军踏进我清河半步。”
这时,为首的燕京将领才反应过来,长枪指向沈梨初:“她只有一人!杀了她!”
战争是什么样的呢?
沈梨初只觉得很吵闹。
无数人怒号,战马嘶吼,杂乱的马蹄之声伴着箭划破长空的呼啸,从四面八方涌进耳内,只觉得震耳欲聋。
按动扳机的手也早已经麻木,在子弹用尽的那一刻沈梨初毫不犹豫地丢掉枪支,拔出那柄长剑。
在冷兵器碰撞的那一刻,沉闷的铮鸣顺着骨头传进脑袋,一瞬间激烈的声响能让眼都发白,脑袋里刺耳的尖鸣让人开始泛起阵阵头痛。
可不能停——
一旦停下,就只有死。
[系统,四分之一生命换十分钟外挂。]
【收到!】
【恭喜宿主获得不死之身(十分钟)】
【恭喜宿主获得绝世武功(十分钟)】
【恭喜宿主获得无感(十分钟)】
【注:宿主在不死之身时间内受到的任何伤害都将在十分钟后全部清零,不会对宿主造成任何影响。】
【开始倒计时:十分钟。】
沈梨初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轻盈,体内涌出一股强大的气息盘桓在她丹田之内。
感受到自身的改变,她咬紧牙关,提剑刺向了铁骑的领将。
那领将显然也是会武功的,在马上一个侧身躲了过去,可谁知沈梨初的目标根本不是他,而是他旁边的副将。
鲜血喷涌而出,血腥涌进鼻间只觉得恶臭,沈梨初一脚踹走头身分离的副将,夺过他的马匹骑了上去:“今日,只要我还活着,清河就永远是九黎的清河。”
秦时淮开始慌乱:“沈奕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好意思。”沈梨初扬起嘴角,痞气的笑容为她点染几分邪气,似恶鬼附身,死死盯着秦时淮:“我这个人什么酒都不吃。”
刀剑碰撞的铮鸣响彻雪天,无数的铁骑将沈梨初围堵起来,锋利的长矛时不时从她身后穿过。
而秦时淮显然也意识到沈梨初究竟要干什么,在他抢了匹马纵身一跃后,骑到所有百姓都能看到的地方,抬手缓缓攀上了脸。
沈梨初见状,随手放了支烟火,在看到远方飞来一支箭后,沈梨初咬牙冲出了燕京铁骑的包围,在那支箭射穿秦时淮心脏的一瞬间,沈梨初将秦时淮扑下来马,嚎啕了一声“王大人”。
声音悲彻,盖过所有杂音。
沈梨初笑得阴狠:“秦大人,这时候想脱下王青海的皮,恐怕是晚了。”
“你!”王青海眼神震颤,待反应过来后,咬牙切齿道:“你不能杀了我!百姓们都在看着。”
“那还得感谢你选在这个天进攻啊,大雪遮住了他们的视线,他们只会知道你被利箭击中。”沈梨初起身,小声说着:“那么喜欢用别人的身份,就用别人的身份死吧,也算你为清河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在百姓看不到的视线死角,沈梨初一剑刺进了秦时淮的胸膛,补下让他死的最后一刀。
在秦时淮咽气的一瞬间,一只黑色的虫子从他嘴里钻出来想要逃跑,沈梨初眼疾手快将其砍成两半。
那首领看到秦时淮死在她的剑下,双眼怒瞪浑圆,“沈奕川你怎么敢!”
沈梨初却大声嘶吼:“你们杀死王大人,我与你们不共戴天!”
沙哑的声音贯穿整个战场,急促而下的大雪也为沈梨初喝彩,她提一柄长剑穿梭百人之间,夺取数十人的头颅。
长矛向她刺来,她也不慌不忙踩着脚蹬一个跃起后又顺利坐上马背。
正要与那首领再度厮杀之时,远方的箭雨精准刺穿沈梨初的心脏。
她掉下了马。
【倒计时:六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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