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止住了，而是要流光了。
“我吗？”斥候虚弱得笑了下，“我无父无母，遗言实在是……”
白起倾耳聆听，却发现已经没了下半句。
斥候眼珠凝固，已经死了。
洛叶的眼泪又飙了出来，白起攥紧了手心，忽然下令：“从今天起，不接受投降，杀，杀无赦！”
赵括就是在这个时候跑了出来，他真的慌了，天啊，不就是几天没吃饭吗？在等援军的过程中，啃啃自己的干粮不就好了吗？怎么他的将士们忽然打起来了，然后，忽然一个人用刀割下了另一个人的肉，活生生得吞了？
短短一夜之间，先是第一人，然后是第二人，现在是第十个人……
可是参与分肉的人，不止百人，他们的眼神怎么了？
怎么开始，不像是个人了？
要是他们知道自己还藏有干粮吃，会不会也把我给吃了？
赵括顾不得自己下的“绝不投降”的命令了，他第一个屁滚尿流得跑了出来，冲着秦军的方向就大喊：“姓白的，我投降！救命啊！”
他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士兵有多么不堪一击了，那些附庸权利，好高骛远之辈，本身就很难凝聚成军魂，更何况对面早就换帅成了白起，赵括一边跑，脑海里一边忽然回想起阿娘忧心忡忡的话语。
“儿啊，虽然这么议论国君不好，但这次上党郡本就是欺负人家秦国得来的，咱们先悠着点总没错，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秦国还不是兔子啊，为娘真的很担心，要不你别出发，称病一段时间好吗？”
赵括现在很后悔，他把秦军逼上了悬崖，也把自己的士兵逼上了绝路。
白起眼神如冰：“众将士听令，射毒箭！”
他本来，只是为了有备无患，不想再让自己的战士们中毒才备下的，可现在，赵括这个庸才，必须死！
——
厮杀的钟声正式敲响，洛叶堪称麻木得看着越来越多的伤亡。
秦军要是再慢一步，士兵的尸体就没有了，饶幸捡回来的几个，看上去简直不成人形。
偏偏受伤的士兵还安慰他：“洛公士，别怕，我啊，现在就没把敌人当人了，把他们当老虎，当豺狼就好了，你说对吧？”
洛叶看着他残缺的右腿，想象着对面的加餐，一点都没法说出“对”这个字。
这些天里，她已经在努力吃干粮了，也许很久之后，她还是吃不下肉。
所以，最后的坑杀赵兵四十万，不光是因为赵兵的反复无常，还因为食过“同类”的野兽，怎么能再放归自然？
尤其，他们还爆发了极其罕见的疫病，赵国士兵近乎失去理智。
“将军，已经一一清点过了，那些刚成年的士兵，尤其是炊事兵们，并没有参与到吃人肉中，您看是？”
白起闭眸：“给些食物，放回赵国，传话，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兵。”
“是。”
副将离去，洛叶慢慢走了过来，时隔两月，她的伤口已无大碍，原本可以直接去赵国的，却还是决定先来告别。
“将军，末将向您辞行。”
白起回头：“去哪儿？”
“末将有故人在赵国，”洛叶如实回答，“现在秦军大胜，末将实在不放心他的安危。”
“再等等，你亦有军功，”白起思索了一瞬，“而且我已传书陛下，说不定会乘胜追击，一举攻灭赵国。”
毕竟这是秦国一直以来的心愿，而且这次赵国大败，四十万精锐被他歼灭，攻下邯郸也只是时间问题。
洛叶拱手：“将军，可是人命往往总是等不起，末将怕与政，故人再难重逢了。”
白起想到了什么，终于点头：“那就分你一支轻兵，即刻出行吧。”
洛叶十分感动，然后拒绝：“末将想乔装打扮，只身前往。”
“不再归队？”
“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洛叶总有种预感，觉得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位传奇一般的战国将军了，“末将有一些话想和将军说。”
白起静静得看着她，面色温和，但没有谁会怀疑他的力量。
洛叶想到他的结局，慢慢道：“虽然赵国现在失利，但是将相美谈仍在，廉颇和蔺相如的黄金时代虽然过去，但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全民上下一定会一心求生，将军想要说服秦王主战，或许不太顺利。”
“那又如何？输赢都是一点点打出来的，没有不尝试就先退缩的道理，何况现在，我军正是愤慨，斗志昂扬之时！”
“那丞相范雎呢，他和将军会是一心吗？”
白起皱眉：“是他向陛下提出“近战远交”的策略，又是他暗示我秘密换帅，可以让赵括轻敌，在对战上，丞相功劳不亚于我。”
何止不亚于啊，洛叶回忆着史料，这个丞相甚至还在赵国安插了眼线，让赵王“相信”廉颇没用，秦军只怕昔日赵将军之子赵括，而白起旧疾复发，不会上战场云云，总之这攻心战玩得溜溜的。
白起绝对玩不过他，甚至最后被丞相范雎陷害，秦王猜忌，只能含恨自杀。
洛叶想到这里就觉得很可惜，虽然政哥后来有那么多大将军，但要是白起还在，他就不会在赵国吃了九年的苦了。
所以洛叶只能暗示道：“丞相的功劳如此之大，但是战报传回秦国，百姓只会传颂将军，国君也只会倚重将军，范丞相却并没有蔺相如一般的雅量，想必不能和将军将相和，只能让秦国不断内耗。”
白起蹙眉，重新打量了这个对马和伤患都不错的小军官：“你想说什么？”
洛叶只道：“将军可听过范蠡的那句“飞鸟尽，良弓藏”？就算是兵家始祖孙武，在感到帝王不可信时，也会选择辞官归去。”
“陛下不是那样的人，”白起顿了顿，又补充道，“秦国大业未定，我也想征战沙场，为国效力。”
“也许，战局不对，时机也会不对，”洛叶忽然感到久违的晕眩，想到了政哥，她忽然有了信心，“将军，秦国的大业，也许有新的继承者来完成！”
斥候就是古代侦察兵的意思。
这本书里有不少战争篇幅（后面还有六国），但作者本人是第一次写古代战争的博弈，有说不明白的地方，欢迎留言嗷（挠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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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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