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精美幽雅的乐府中，传来一声痛呼。
辞朝倒在地上，双眼含泪。在对方抬起戒尺时，下意识扭过头闭上眼，死死咬住了艳红的唇。
他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只是那戒尺这次迟迟没有落到他的身上，他怯生生睁开眼，微微抬起头小心翼翼去看，不知何时自己身边围了一圈人，他们都用戏谑的目光瞧着自己。
辞朝不知想到了什么，小脸煞白，浑身忍不住发抖。
“别怕，怕什么！”拿戒尺的前辈盯着他的脸看，视线不曾移开。轻佻挑眉，“活像是我们欺负了你。”
辞朝连忙摇头，他的目光躲避对方过于炽热的视线，“没、没有。”
他的声音细如蚊吟，“你们是在、是在教导我。我不害怕的。”
他的话令周遭的人感到满意，拿着戒尺的人趾高气昂，居高临下：“好，等下都慰来的时候，你可别给我一脸的可怜兮兮。我们这里可没有人吃你那一套！”
“就是！你这一身的风尘味，要不是陛下开恩，你哪里进得来乐府！”
“别理他，他不就是楚馆出来的，惯会勾搭人的。得仔细点，小心别什么时候被他勾过去了。”
旁边的人叽叽喳喳，声音不大，只能他们这边听见。
这就苦了被围在中间避无可避的辞朝。他想要捂住耳朵，不想听这些阴阳怪气的话，但他不能，他反抗会在这里受到更多的折磨。
他是来自楚馆不错，可他是清倌，卖艺的。更何况如今他受了江国陛下的恩惠，能够在江国活下来，又得了一份可以温饱的活计。他进入乐府时，就已然从良，新的江国的户籍上，他也已是良民。
他不再是南国楚馆的人了。
可他清倌的出身是污点。
江国正统考上乐府的人将与他一同上课视为羞辱，辞朝于他们便是眼中钉肉中刺。
乐府早年间就以存在，原先专门负责礼乐祭祀。传到几百年后的现今，乐府的性质已然改变。它与江国开办的官学、国学等高等学府齐名，成为了人人都想削破脑袋挤进来的好门路。
更何况只要考进来，表现出色，就可以有大把的机会面见圣上，为宫宴、祭祀奏乐起舞。
可谓前程似锦。
围在辞朝身边的不是乐府的学生，而是已经在乐府有了官职的“同僚”，也算是辞朝的师兄。他们大都是走了家族的路子进来，也有特招的优秀寒门子弟。
他们对于什么都不会，曾经名声不妥，只是得了圣上的善心而从被南国进献来的“礼物”，摇身一变就成了他们的同僚的辞朝分外不满。
圣上对他的宽容大度委实是叫人愤恨又嫉妒。
辞朝如此轻松就能进入乐府，那他们这些花了大把银钱找了许多人、费了多少心思才进来的人，心中多气愤。
他们一开始不敢来找辞朝的麻烦，生怕陛下什么时候会想起对方的存在。
这不怪他们这般想，辞朝的皮相实在是出挑。白肤红唇，柳叶一样的眉，那双眼睛瞧着人时，满含秋水。
就连乐府的都慰见他跳错了舞都不忍苛责。
他们之后发现陛下不记得辞朝这么个人，一连半个月都没有想起对方，召唤对方前去。加之辞朝在江国举目无亲，就算被欺负了也走投无路。
他们便不再压抑自己对他的轻蔑。
动不动就摆起前辈的架子来，教教辞朝怎么跳舞和一些乐府中默许的规矩。
这样被看不起的日子，辞朝过了有半个多月。
这次他们找的借口是辞朝跳舞腰不够软，腿抬得不够高，眼神也不知道在看哪里，唯唯诺诺的。
前辈们一下课就围起来堵着他。
辞朝沉默地应对来自他人的嘲讽，他知道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做，他们也是不愿意放过他的。
果然，众人阴阳怪气了一通，见他什么都作听不懂，就算捏两把他的腰，拍拍他的脸也都不敢反抗，更是来劲儿。直到天将晚，这才都散去。
“浪费时间。”
“我们好心教你，你都不知领情！”
“走了别理他，等会儿督尉要来了还不知道他药怎么告状呢。”
辞朝等他们全都走后，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他喉咙里哽咽着，忍着酸涩的眼眶不想哭出来。
他小心翼翼拍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这衣服是乐府的衣裳，一身要好多钱，不能弄破。辞朝来了还不满一个月，还没发月俸，他身无分文。
“辞朝？”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辞朝用手背将眼边的泪花蹭掉，不想叫人瞧见。他刚侧过身，手便被人轻轻拉住，来人温和询问，“怎么了？”
辞朝的下巴被人捏着抬起，他受了委屈红了的眼眶暴露在对方眼前。
对方带着笑的表情立刻变了，“他们又欺负你了？”
来人正是那些前辈们口中说的乐府都慰之一，尉迟远。
辞朝沉默着摇摇头，将自己的下巴和手从对方的手中解救出来。
他的皮肤白，只要一用力就会留下显眼的痕迹。
上面留下了一点尉迟远弄出来的痕迹，而他的手腕上也留下了那些同僚欺负他的证据。
素白的手腕上红了一圈。
尉迟远瞧见了，抿了唇，他见辞朝不吭声，也没有逼迫对方说出来。
“别不说话，你不说话我心里发慌。”
辞朝的面前出现一张手帕，一角绣着“远”字。辞朝抬头去望男人，对方的眼神里传递出来的情绪让辞朝分外熟悉。
辞朝的手指不受控制一颤。
他盯着手帕顿了顿，还是接了过来，“谢谢都慰。”他用帕子擦净自己的脸，缓了缓，眼眶边的红淡去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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