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离闭着眼睛休息了片刻，再睁眼时，女鬼还在直勾勾地盯着她，唯一的变化是她脸中间的沟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就像是被人揪着双颊，硬生生的向两边撕扯。
女鬼这个样子，像极了3D鬼片中的某一镜头，存在感实在太强，无法视而不见，顾离率先开口：“你这是......卡住了？”
女鬼点点头，似是在对顾离的话做出回应。
已经自顾不暇，还要照顾一个随时会消失的女鬼，看在她还算乖巧的份上，能帮就帮吧。
“我走过去需要一些时间，你再等等。”顾离拖着数百斤的双腿，每迈一步都要使出吃奶的劲儿，站在女鬼面前时，已经大汗淋漓。
她拉住女鬼的双手，腿脚不方便移动，只能上半身用力地往后仰，看着轻飘飘的女鬼、却重的不像话，顾离生拉硬拽地坚持了两分钟，终于看到女鬼的双脚，还有那条缠绕在脚腕上的红色锁链。
突然，锁链收紧，女鬼的整个身子绷直，几乎与地面平行，她的表情万分惊恐，紧紧抓住顾离的手，那张脸在过分用力的情况下彻底崩坏，无数的黑色虫卵噼里啪啦地掉落一地。
很显然，仅凭顾离和女鬼的力量，无法跟锁链抗衡，顾离不想被卷进去，默默的松了手，面部裂成两半的女鬼瞬间被拽回电视、没了踪影。
随即，一只金黄色的眼睛突兀的出现在黑漆漆的电视屏上、死死地盯住顾离，顾离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双臂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不想这样黄眼瞪黑眼，奈何双腿像灌了铅，不但动作十分缓慢、还控制不住的打颤，落在他人眼中，就是一个被吓傻的样子。
黄眼最后丢下一个嫌弃的眼神，眨巴了一下便消失不见。
总算消停了，顾离实在没精力管那些在地上蠕动的黑色虫卵，由着它们自生自灭。
*
因为行动不便，顾离大部分时间不是躺在床上，就是在书房作画，她将17.5层的见闻作为素材，构思了一篇新的漫画作品，主人公是红姑和阿星，还为他俩安排了一段狗血的感情戏——
女巫红姑为报家仇，剜去眉眼鼻，沦为魔鬼的奴隶，魔鬼猎人阿星为了拯救爱人，甘愿承受百年魔火焚身、化为一具不死的红骷髅，两人历经艰险、终成眷属，归隐到一个与世无争的庄园。
顾离反复修改剧情，还是不满意：欠些火候，不够狗血，再安排一位主人公感情路上的绊脚石，小三或者小四......
“叮咚，叮咚。”
急促的门铃声打断了顾离的思绪，透过猫眼监控，看到一位身形瘦削的女士，是橘子妈妈。
为了节省缓慢走过去的时间，顾离直接用监控对话：“抱歉，橘子妈妈，我现在不方便出门，请问有什么事？”
橘子妈妈看向监控摄像头，声音颤抖：“橘子在你家吗？”
“不在，发生什么......”
没等说完，橘子妈妈急匆匆的没了影。
橘子妈妈平时是一个极其精致的女人，每次见面都是光鲜亮丽的样子，可是刚才的她穿着随意、脸上尽是倦容，怕是橘子出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顾离拿起静了音的手机，打开微信，99 条未读消息，大部分是业主群里发出的。
顾离快速地从头浏览一遍，终于搞清楚状况——橘子带着弟弟出去玩，却莫名失踪，家长找了三个小时，依然寻找无果，还有其他十三名小学生也是同样的遭遇。
业主群里因此炸了锅，各种猜测层出不穷，在顾离看来，这种不合理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见鬼了。
顾离立刻召唤出捣蛋鬼：“你查一下，这附近是不是有张开的鬼域。”
捣蛋鬼的脑袋上冒出一根天线，像雷达一样探查一番：“两公里内没有鬼域。”
顾离一边艰难地向门口移动，一边催促：“扩大搜索范围。”
捣蛋鬼摇摇头：“办不到，我的设定就是两公里。”
顾离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似是已经习惯了这个不怎么高级的系统，吐槽道：“你是不是应该返厂升级或者维修一下，可爱鬼能探查到十公里内张开的鬼域，你作为可爱鬼的前辈，应该保持与时俱进。”
捣蛋鬼一屁股坐到顾离肩上，撅起小嘴：“我可不止是前辈，我是初代捉鬼系统，你知道‘初代’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吗？”
顾离轻哼一声：“意味着老化和淘汰，你现在应该过着悠闲的退休生活，而不是在前线奔波。”
捣蛋鬼不服气的抱起胳膊：“哼，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我这个级别的系统，配享太庙！我有一个很厉害的功能是其他系统不具备的。”
顾离不以为意：“什么功能？”
捣蛋鬼傲娇地扬起脸：“不告诉你。”
现在不是拌嘴的时候，顾离还有三个小时才能摆脱重力束缚，凭这副身体就算进了鬼域，也未必能捉到鬼。
就在顾离犹豫时，蒋辰打来电话：“小可爱探查到你家附近有张开的鬼域，范围不小，估计级别不低于B，咱们组队捉鬼去呀。”
顾离坐在换鞋凳上，无奈道：“我这个样子，去了也是累赘。”
蒋辰“啧”了一声：“怎么会，有你在，我才安心。”
对于蒋辰来说，顾离起到一个壮胆的作用，尤其是现在极其稳重的顾离，往鬼域一杵，就是一根定胆神针。
十五分钟后，蒋辰来到顾离门前，满面笑容地推着一个电动轮椅，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这个轮椅承重高达400斤，还可以调整速度。”
这是顾离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拜托蒋辰在来的路上买了一个电动轮椅，最起码在行动上不至于拖累人。
顾离一坐上去，轮椅立马发出警报音：“超重，超重，如果继续使用，无法保证提速功能。”
只要没报废，顾离就没打算离开轮椅，她试了一下，在超重的情况下，轮椅的行驶速度跟成人步行差不多，够用。
两人根据可爱鬼的指引，来到一所废弃的小学，此时天已黑透，乌云像一张厚重的黑布，将星月遮得严严实实，仿佛在酝酿一场久违的暴雨。
据传这所小学十年前发生过一场火灾，烧毁了三层的两间教室，一名学生因此丧命，学校停课两周进行装修，复学之后，怪事频发，学生声称经常见到奇怪的鬼影趴在黑板上，还有些人的作业本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诡异涂鸦，吓得学生们不敢上学、纷纷转了校，存续了二十年的小学被迫关停。
自那以后，这里成为当地有名的鬼校，也成为无知无畏的孩子们的探险和捉迷藏的乐园。
顾离听了传言之后，去年来鬼校探索过，除了一片破败，没见到任何鬼影，不禁怀疑那些口口相传的鬼故事的真伪。
蒋辰站在教学楼门口，迟迟没有动作，阴森斑驳的墙体在手机照明的光线下，看着更加瘆人：“等一下，我有个问题，家长们应该来这里搜索过了吧，他们没有进入鬼域吗？”
捣蛋鬼：“张开的鬼域一般只针对特定的人群，这跟恶鬼的执念有关，像上次碰到的发条鬼，只有那个公司的员工才能进入他的鬼域，我想能进入这个小学鬼域的人、应该只有小学生。”
顾离想了一会儿：“不对呀，暑假过后，橘子该上初中了。”
捣蛋鬼竖起食指：“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跟你们一样，有一双能看到鬼的眼睛。”
两人相识一年，从没听橘子提过能见到鬼的事情，不过，顾离对此表示理解，因为她也从未跟任何人提过此事。
顾离启动轮椅准备进入时，蒋辰还是迈不开腿，小声道：“这所废校看着有些危险啊，天都黑透了，要不......咱们白天再过来？”
话音刚落，“咣”一声惊雷，吓得蒋辰一哆嗦，紧接着一道闪电劈下，将废校照的通明，一股寒意顺着豆大的雨滴浸入人的皮肤。
顾离看向蒋辰：“你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主动过来捉鬼。”
蒋辰无奈地撇撇嘴：“在怕死和怕鬼之间，我选择了怕死，所以鬼就被pass了。”
“......”顾离头也不回地进了教学楼。
蒋辰在后面紧紧跟着，满眼期待顾离能做些回应：“不好笑吗？这可是我琢磨了两天的冷笑话。”
捣蛋鬼小声嘀咕：“这小子，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可爱鬼叹了口气：“他昨天说要讲个笑话，还没讲出来，自己先笑抽过去了，可能多少有点毛病吧。”
*
外面看着黑漆漆的废校，中央大厅的地上却燃着一根白色的蜡烛，跳动的烛火映在墙上，“和谐、友爱、团结、互助”的标语清晰可见，还有展示学生风采的照片、学校历史介绍、学校核心文化，完全是正在授课的小学样子。
看来他们已经成功进入鬼域。
“顾离。”一个女童的声音从旁边的走廊传出。
穿着白色连衣裙、梳着娃娃头的橘子小跑过来，瞪着圆圆的眼睛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看到橘子没事，顾离松了口气：“我来找你，顺便捉鬼。”
“原来真的有鬼啊，”橘子诧异地盯着顾离，“你也能看到鬼？”
顾离点点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弟弟呢？”
橘子叹了口气：“我跟弟弟，还有他的几个同学，来这里玩捉迷藏，进来之后，我就在大厅这里闭着眼睛数数，其他人去找地方躲起来。等我睁开眼时，大厅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想去走廊那边看看，却被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了，想出去求救，大门还锁的死死的，根本打不开。”
“对了，你的腿是怎么回事？”橘子问。
顾离：“没事，过两个小时就好了。”
“他们是......”橘子看向蒋辰和两个小鬼，最终目光落到可爱鬼身上，忍不住抬手戳了戳，“好可爱的娃娃。”
捣蛋鬼一副戒备的架势将可爱鬼护到身后，生怕橘子把可爱鬼抢走。
蒋辰清了清嗓子，背起双手，声音多了一些磁性：“你好，我叫蒋辰，是一名捉鬼大师，放心，本大师一定将你弟弟救出来。”
这人脸皮挺厚，进来的时候因为害怕犹豫不决，自称捉鬼大师倒是轻松自如。
顾离启动轮椅来到橘子说的走廊，走廊外侧是一排栏杆，里侧是三间教室，多亏靠墙的地方摆的几支蜡烛，一眼就能望到走廊尽头。
就像橘子说的，走廊被一道透明的墙堵住了，看不见、摸得到、进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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