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有小脚试探的伸进来。
刚刚灌了两盏凉茶才勉强压下燥热的薛鹤初,此时盯着门边那只小巧的珍珠绣鞋,若有所思。
过了好一会儿,青梧见屋里的某人没出声阻止,于是迈了另一只脚。
屋内的陈设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以为这个屋子也会像外院那个大厅一样,简陋而简单。
但不是。
梨木嵌螺钿圆腿方桌,山水折叠镂空屏风,窗边的金丝楠木美人椅,角落里的鸟柄青铜高台灯......
很像书房,但陈设比爹爹的书房还要讲究。
青梧将本来就没开多少的门偷偷合上,正要往里走,却猛然撞见男人清凌凌的目光,脚步就顿住了。
狭长的眼眸就这样幽幽的朝她看了过来,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她有点不敢再上前。
青梧有点偷偷进屋被抓包的窘迫。
眼神闪躲了一会儿之后,她抬眸看了那人一眼,然后壮着胆儿慢慢挪到他跟前。
原本刚才在屋外她都已经想好要怎么声泪俱下的说服他的,只不过现在脑子里竟然一片空白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口。
犹犹豫豫了半天,她决定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可不可以,不要赶我走?”
捏着自己的衣角,青梧微微仰着小下巴瞅他,“我现在真的不能下山的。”
薛鹤初刚刚视线一直在女人的小脚上,所以在她进来的时候没来得及阻止,这会儿听她说话才反应过来,眉心拧了拧。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
“明日你跟着薛岩下山……若是你害怕那二人,我让薛岩带人去处理了便是。”
薛鹤初的态度很坚决,且一副完全不欲再与她多说的样子。
主要是薛鹤初刚刚陡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眼前这个女人竟然可以下意识的扰了他的心神,明明在看书,却总是不受控制的想到她的一颦一笑,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在脑中挥之不去。
还有刚刚,自己竟然盯着她的小脚看了半天!
事情似乎变得有些失控。他不喜这种失控的感觉,所以得尽快让这女人下山才行。
“出去。”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不,我不下山。”青梧直摇头,未干的长发随着她的摇头而微微摆动,幅度小小的。
散发着一丝丝植物的清香。
这件事根本就不是那二人的事,那二人只是郡守夫人派来的,真正的问题在于郡守夫人。
郡守家要杀她。
郡守是谁啊,是整个南郡的天,在南郡权势滔天,而且郡守嫡女进了帝都三皇子府,虽然是侧妃,但那也是皇亲国戚,哪个敢惹啊?
那么厉害的一家子现在想让她死,她该怎么办?
青梧现在脑子嗡嗡的乱得很,但有一点她很清晰,现在,此刻,她必须得赖在这山里!
“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下山了那些人真的不会放过我的,我那前未婚夫家里很厉害,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而且,我要是回了家,万一他们连带着不放过我家人怎么办……”
眼眶红红的,转着泪珠。
她的想法很简单,她不下山,那些人就找不到自己,那么她就能够保住性命了,而且,那些人就不会有理由去为难家里人。
她爹爹是官身,他们不敢乱来的。
见他没有说话,青梧抓到了一点点希望。于是又磕磕绊绊的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全部说给他听。
但青梧可不敢将自己是官家女的身份也一并说出来,毕竟这人是土匪头子,自古官匪不两立,万一让他知道自己爹爹是知县,那他还不得绑了自己当场撕票?
呜。
薛鹤初一直没说话,他站在暗处,仿佛在认真的听,又仿佛什么也没听。
“说完了吗?”
“嗯。”
待女人说完了之后,薛鹤初直接一把提溜起女人的后衣领子,就往外走。
女人身量娇小,小小的一只,薛鹤初单手就能拎起。
“呜呜呜你作什么呀我不走……”突然被拎起来的青梧慌了,拼命挣扎。
但她的力气本来就小,现在又被提溜了起来,两只小脚沾不了地,更加软趴趴的没力气。
她只得拼命的瞪着腿,就像只小兔子被人揪住了长耳朵而不断瞪着小腿那般挣扎。
但没用,不管小兔子怎么用力,对方就像个行走的铁钳子一般撼不动,她还是被人提溜着到了门口。
要被赶出去了唔……
青梧彻底慌了,小脚刚沾地,想也没想的就转身贴了过去,完全是下意识的就拱到了男人怀里,抱着他号啕大哭。
“不要赶我走呜呜呜——我真的会很多东西的,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做什么都愿意的我可以给你当小媳妇儿……”
眼泪巴巴的。
薛鹤初被抱住的那一刹那,握着门把的手一顿,他刚刚已经铁了心要将这女人轰出去,但没想到还没将门打开,怀里突然就拱进来个娇软的身子。
是真的软,
哪哪儿都软。
软得他背脊一僵,愣了半天。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这么软,还是说只是这个女人例外?
还有淡淡的清香萦绕,沁人心鼻……
等耳边传来呜呜呜的声音时,薛鹤初才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又一次的失了神!
不好!
他直接大力抽开女人圈在自己腰间的小手,往前一推。
“你这女人,怎的随随便便就又搂又抱?还要给人当媳妇儿?”
薛鹤初轻声斥她,有点烦躁,可能是因为又一次被这女人扰了心神。
因为对方力气有点大,也因为突然,青梧被他推倒摔趴在了地上。
发出一声“闷哼”。
痛得青梧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眼泪立马像断了线的珠子,潺潺的往外掉。
“呜呜呜……”
薛鹤初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推竟然将人推在了地上。
软趴趴的蜷在地上,衣衫凌乱,哭得花枝乱颤。
“不准哭!”眸色渐深,他有点不自然的别开脸,“自己起来。”
地上的青梧哽了哽,瘪着小嘴,用小嫩手抹了抹眼泪,但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但她不敢再哭了。
抬眸,眼泪汪汪的瞅了瞅,见他沉着一张脸,深邃的眼里全是冷意,她也不敢不听话,于是撑着手慢慢站了起来。
手也痛,肯定是已经蹭破皮了。
呜。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
杵在原地的青梧这时候伸手,试探着扯住了土匪头子的衣袖。
见他只是幽深着眸子并没有说什么,青梧眨了下雾蒙蒙的眼,泛着泪花,软软糯糯的再次跟他解释。
“我很能干的,真的,我很会照顾人,你不要赶我下山,他们那伙人,真的不会善罢甘休的呜——”
青梧说着说着又要呜呜了,但又不敢哭出声,只得默默的流着眼泪,还时不时偷偷瞅他一眼,看他反应。
小手当然是死死的拽住他的衣袖不松开。
薛鹤初抿着薄唇,垂眸顺着自己的衣袖,看向她拽住衣角的小手。
白嫩纤细的小嫩手,柔若无骨,一如最开始抱住自己裤腿时的那种软绵绵......
*
屋外,薛岩与薛影大眼瞪小眼。
那位姑娘进屋之后,薛岩很是贴心的拖着薛影站远了一些。
“别看我,我放那姑娘进屋,也是为了咱少爷着想。你想啊,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没有女人?你看看少爷那些同龄的朋友,哪个不是十几二十几个女人?就少爷孤零零的一个都没有!这都一把年纪了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怎么能行?要是再这样下去,可不得憋坏了?”
薛岩在跟薛影解释,也是在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说完这些,他又压低声音贼精贼精的跟薛影说道,“而且你没瞧见吗?咱们少爷看那姑娘的眼神,冒着绿光呢!”
“没瞧见。”
薛岩:“……”
你懂个屁?薛岩翻了个小小的白眼,“跟你也说不清,你那两只眼睛全用在周围了能瞧见才怪。算了,你个榆木脑子,跟你说这些简直对牛弹琴。”
薛岩觉得自己做的可对,没见那姑娘进去这么久,还没有被扔出来吗?
以往可不是没有丫鬟想爬床的,都被少爷直接踹出了房,大发雷霆,还有帝都那些对少爷有意的世家贵女们,花了多少心思想引起少爷注意,可少爷连看都不看一眼。
而这位姑娘,却能在里面待这么久,所以她一定是特别的!
这样一想,薛岩更加觉得自己做的对了。
他瞧了眼屋子里面,润润的灯光,安安静静的。
嗯,有戏。
薛岩打了个哈欠,这里今晚应该不会叫他了。
他转身打算回房。
虽然他是少爷的贴身小厮,但晚上还是可以休息的。他身体虽然很好,但不像薛影那家伙,白天黑夜的警戒,睡觉就是站着闭眼眯一眯,那哪儿成?他需要良好的睡眠,第二天才能元气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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