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月圆愣住了,抬头往上瞧。
大树茂盛参天,横亘的枝桠上躺着一个人。
好像是一个小少年。
他双手手指交叉枕在脑后,眉头一皱,那双细长又狡黠的眸只睁了半只,不耐烦地往下一瞥。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投下来,在树下小女孩满是泪痕的小脸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他重复一遍:“聒噪。”
月圆早就忘记了自己因为什么而哭,她呆怔怔看着他,不受控制地轻轻抽泣着,声音却脆生生:“你说的……什么锅什么灶?”
小小少年又狠狠闭了眼,连带着头顶那两只赤红色的阔耳也烦得竖了起来。
美梦刚被吵醒,他语气凶得很:“我说你吵死了!”
被他一吼,月圆委屈地抿嘴,没忍住又哭出声来,吵得小少年瞌睡全无,他烦躁地睁开眼,然后翻身从树上跳下来。
砰地一声响,惊飞树枝上的鸟儿。
他抬腿走到月圆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你哭什么?”
月圆抽泣着,上气不接下气:“我……我迷路了,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想回家……”
她撅着嘴,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裤腿,小脸红扑扑,大而忽闪的眼睛里含着晶莹泪光。
“哥哥,你阔不阔以送我回家?”
“不可以。”
月圆急了:“我……我……阔以给你糖吃,糖很好吃的,甜甜的,香香的……”
小少年望着天,不动声色咽了咽口水。
“谁稀罕?”
月圆手伸兜里掏了掏,掏出一粒糖,绿色的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奇异的光。
“喏,哥哥,圆圆给你糖吃。”
小少年细长的眼滴溜溜地转,昂头舔舔干枯嘴唇,似乎很为难地应下了:“既然这样,那好吧。”
他接过月圆手里的糖,特地强调道:“我可不是因为这粒糖才送你回家的,我送你回家是因为我善良。”
他转过身抬腿走了两步,见身后地上没动静又侧过脸来,细而上翘的眼尾里透着嘲意:“赶紧跟上,跟丢了我可不负责。”
月圆从地上爬起来,小手先擦掉脸上的眼泪,随即拍拍裤腿上的尘土,最后摘掉小辫儿上挂着的枯叶。
一抬头,怔怔盯着小少年身后那得意上扬的……大捧芦苇……
月圆呆滞住了。
她盯着那大的、毛茸茸的“芦苇”。
不是,那不是一捧芦苇,那明明是一根蓬松大尾巴。
她伸出手想抓尾巴上面的软毛,可那大尾巴灵活得很,倏地翘了上去。
小少年转过身来:“你还不走?”
月圆已经忘了当务之急是要回家,她睁着大眼睛,目光落到小少年白皙狡黠的面庞上,往上再往上,最后在他头顶碎发上露出的那两只大大的赤色阔耳上停住了。
月圆喃喃着,“尾巴……耳朵……毛茸茸……”她想到什么,惊喜地问,“你是山上的福狸先生!”
“可是福狸先生,你老长老长的白胡子呢?”
小少年的眉头紧紧皱起,不耐烦地纠正她的口音。
“那叫狐狸。”
“福狸……”
“狐狸!”
“福……狸……”
他无语地望望天:“小笨蛋!”
说完,他瞪了月圆一眼:“小笨蛋,你还要不要回家?”
月圆这才想起大事:“回……家……”
小少年继续往前走,声音凶狠狠:“那你还不快点,再磨蹭,我就把你丢在山里!等到了晚上,我那浑身长刺的猪头邻居找到你,然后一口把你吃掉!”
月圆委委屈屈,她小碎步跑过去,巴巴地跟在他身后,她看着大尾巴左右摆动。
“你家在哪里?”
月圆歪着头想了好久:“在山下。”
“山下哪里?”
“就是山下的瓦屋,有高高的篱笆,上面、上面爬满了红红的五角星花,旁边还有……”
小少年眼珠子一转:“闭嘴,知道了。”
小短腿大跨步,月圆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周围的树笔直高耸,参天遮日,阳光穿过层层阻碍细碎地投下来。
踩着落叶,脚底声响沙沙,走过草丛,未晞的露珠蹭湿裤腿。
两个人走啊走,走啊走,没走多久,月圆就累得抬不动腿了。
她停驻脚步,喘着粗气,身后没了脚步声,小少年转过头:“你怎么又不走了?”
“哥哥,我走不动了。”她一屁股坐地下,“我累了。”
小少年蹙着眉头,无可奈何地看了她好几分钟,然后走到她面前:“起来,我背你下山。”
他背对着月圆,蹲下身子,紧接着,一双胖乎乎藕段样的小白手从后伸过来,紧紧揽住了他的脖颈。
她看着圆乎乎,体重却很轻,小少年背着她一点也不吃力。
月圆伏在他稚嫩的背脊上,双手搭着他的肩膀,她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盯住他头顶那对大大的阔耳,月圆伸手戳了戳,大耳朵动了动。
月圆又往下看,目光定格在那个蓬松的大尾巴上,因为方便背她,小少年将尾巴放了下去,此时它低垂着,顶端贴着泥土地,尾巴毛上还挂着一片枯叶。
月圆看着大尾巴,伸出手去够,同时小心翼翼开口:“哥哥?”
“嗯?”
“我阔不阔以……”
“什么?”
“我阔不阔以拽你的尾巴?”
小少年眉蹦高,耳朵也猛地竖起。
他强忍住将背上这个烦人精扔到对面山上的冲动,几乎是咬牙切齿。
“小笨蛋,你不要太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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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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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福狸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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