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亚私立高中，3-2班。
讲台上，老师抽出文件夹中的成绩报告单，一一报出上面的名字，按照成绩从低到高的顺序，让被叫到的学生上前去拿。
5573趁此时机呼唤道：“宿主，你现在可以醒来了。”
女生眼睫颤动，一双漆黑沉冷得如死水般的眸子睁开，在恢复意识后，她最先获得的感官是嗅觉，一股她无法抵抗的香味涌入她的鼻腔。
香，不是很香，但是她已经太久没有闻到人味，沉寂许久的**都在此刻被点燃。
岑商鼻尖翕动，下意识顺着最近的香源靠近。
“岑商你怎么了。”
同桌是个戴着黑镜框的女生，她茫然无措地看着鼻尖都要贴到她脸颊的岑商，不得不往后仰，但这不会使岑商停下，忍不了的她出声问道。
岑商没回话，动作克制地停止，对着她吞咽口水。
活人哎，想咬一口。
觉察她危险想法的5573在她识海中警铃大作，嗡嗡嗡吵得她脑袋晕。
“宿主请你冷静，他们只是一串数据，是数据！”
岑商漆黑的瞳孔眨也不眨，回道：“我不挑食。”
味道再糟糕她都能下肚，她一点都不挑的。
“岑商，岑商。”
老师不轻不重地敲了下讲台，目光严厉地扫了过来。
被叫到名字的岑商看了过去，那双死水般的眸子难得泛起波澜，隐隐有亮光浮现。
这个人比眼前的还要香。
岑商喜欢吃情绪强烈的灵魂，尤以愤怒、恐惧、嫉妒、厌恨等这类情绪为主，这个人就沾了不少情绪的香味，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老师推推眼镜，眼镜下讥诮的目光能使一切有羞耻心的学生难堪想逃离。
“这次成绩你又是倒三，过来拿成绩单。”
5537的警铃还在作响，生怕她张口把这里的人全部吃完似的。岑商不得不跟5573打保证道：“你别吵，我不吃他们，我记住你说的话不会食言，我就闻闻可以吗？”
5573知道岑商是个乖孩子，虽然是个女鬼，但性格单纯，被它三言两语就忽悠成了主播，这点让5573一直过意不去。
但还是提醒道：“宿主你会有机会吃他们，我不骗你，可现在不行，你要记得我们的直播目标是宣传真善美，这是你说的。”
岑商道：“好，我忍住。”
作为女鬼，她过去都是靠飘着代步，所以当她起身朝讲台上走时，便形成了两条腿顺拐走路的场面。
5573：……
两条腿顺拐跟飘着走有什么区别。
它无法欺骗自己。
5573：“宿主，你现在是人不要飘着走。”
“我第一次做人，会努力适应的。”
得到警醒的岑商立刻搜寻着这具身体的记忆，她参演的这场全息虚拟直播真人秀为她提供了所扮演角色的过往人生经历记忆。
凭借着记忆，她以一种艰难的走姿的前进，看起来就像人类早期驯服高跟鞋纪录片。
有人无声地笑这场滑稽的表演，却又在下一刻表情瞬时凝固，浮上戏谑之色，也有人握紧笔，为接下来即将发生的画面提心吊胆。
李承眯着眼看岑商捡起她无意刮掉的钢笔，来自某大牌最新推出的限量款，拥有出色的工艺和高质量的材质，每一支都是岑商这个平民难以负担得起的巨债。
这样的一支笔被岑商拾起递了过来。
岑商低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对不起。”
李承看着被她握在掌心的钢笔，目光顺着手心向上攀爬到手腕，那是有些泛白的袖口。
艾亚私立高中的春夏制服，剪裁精致大方，每一个学生都穿着一模一样的制服，精美的制服使得这群平民都人模狗样不少。
可这改不了他们低贱的事实。
李承穿着加入个人设计的春夏制服，崭新而齐整，这样的制服他有不知多少件，每一件都是下人提前细心熨烫，再经由下人们帮忙穿戴整理完成。
岑商只有学校免费提供的两套春夏制服，一套在经历霸凌时而破损，即使缝补完成也不被学校认可，会被相关纪律委员认定为仪表不洁而违规扣分，身上的这套制服因此洗了不知多少遍而发白起皱，破坏了原本的贵气。
递出去的钢笔如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划分的是两个不同的阶级。
李承对上她的视线，很不悦地紧起眉头，这个平民不但碰了他的笔，还敢俯视他。
记忆中的岑商是什么样的，李承对此毫无印象。
因为她过去就从未像今天大胆过。
岑商没有得到回应，便把钢笔放在桌上。
李承嫌恶地道：“拿走。”
岑商照做，把钢笔放在地上，转身朝讲台而去，拿走属于她的成绩报告单。
她的成绩并不差，毕竟平民想要减免学费来到这座资源优质的私立高中，就必须拥有足够出色的成绩。
岑商是好不容易考进来的，但是这里多的是人才，尤其是由家族倾尽优质教师资源精心培育出来的精英们，她的成绩便显得不够看甚至难看。
但女鬼岑商对于人类的成绩并不敏感，她接过成绩报告单，礼貌地向老师道声“谢谢”。
李承错愕地看着岑商的背影，忽而笑了。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地起了一个想法——岑商要完蛋。
注意到李承神情变化的老师，在岑商道谢后，厉声呵斥道：“站到你的座位去，这次又是倒三，你就不能有点长进吗。”
岑商接过成绩单乖乖站在座位上，她懂得人类世界的规则，学生听老师的话天经地义，不得忤逆违背老师。
至于为什么要她站着，不是因为老师想巴结讨好李承，而是因为她的成绩毫无长进，老师是奖罚分明最注重公平的存在，岑商一直牢记在心，努力去做个人。
老师继续报名：“严旭，来拿下你的成绩报告单。”
叫作严旭的学生掏掏耳朵，翻过脸去对着窗外，抬手冲着讲台比了个中指。
有人不客气地笑出声。
老师不悦地看了过去，在看清对方的面孔，得到对方挑衅的回视后，他面容微滞，慌忙地错开视线，继续报下一个人的名字。
“人类的小动作好多。”暗暗观察的岑商在识海中如是对5573说道。
5573鼓励道：“宿主加油，你一定能扮演一个合格的人类。”
在经历刚钢的小插曲后，这间教室的香气愈加浓郁，岑商不争气地流着口水，如果不是有5573在，她都要忍不住了。
黑镜框余光瞧她。
她不明白岑商怎么敢拂了李承的面子，觉得今天的岑商异常古怪。
岑商一直是披着一头乌黑的直长发的形象，今天的她却有着很大不同，面容阴郁萎靡，浑身死气沉沉，
岑商敏感地注意到黑镜框的视线，看过来与她四目相对，目光无声地在问“你看我干什么”，嘴巴那明显流淌着可疑的液体。
想到她刚刚要吃人的目光和不正常的走路，黑镜框哆嗦着掏出今天的零食，递给岑商。
“你吃点吧，你都饿成那样了。”
人类的食物不在岑商的食谱上，但是面包上有人类沾过的气息，也算是能解解馋。
为了避免被老师发现，黑镜框是撕成小块小块地塞到岑商的桌洞里。
岑商就趁着老师在黑板写字的功夫偷吃，目光不偏不移地落在黑镜框身上。
黑镜框被盯得如坐针毡，仿若她成了岑商口中的面包块。
她急切地道：“你别看着我。”
望梅止渴也不行嘛。
岑商只好收回目光。
人类的课程她看不懂也听不懂，这节课才刚刚开始不久，她闲着无事让5573打开直播间。
自她进入这具身体开始，直播便跟随开始，打开直播间，是她想看看直播的反响怎么样。
这场直播真人秀是时下最热的娱乐方式，每一届只招收十个主播，因为全息虚拟技术还不完善，有脑死亡的风险，所以非走投无路的人不会报名参加成为主播。
岑商在系统的帮助下，成为其中一名主播，需要根据官方提供的剧本演绎新的人生，获取人气值成为超人气主播，荣获这届主播大赛的第一名。
但是这个目标太过遥远，才刚刚开始岑商就收到很多踩。
直播有“赞”or“踩”的按钮，表达观众对主播的喜爱或厌恶。
岑商收到的“踩”一骑绝尘大有突破天际的趋势，而“赞”为零。
5573没有特意瞒她，把直播间的情况调给她看。
主播是看不到直播间情况的，但是岑商有5573在。
为了不打击宿主的积极性以及不破坏宿主健康的内心，5573特意屏蔽不友好言论，这类言论占比至少一半，清理掉后，直播间屏幕都干净空旷不少。
[这是什么垃圾开局，一点也不爽，主播怎么选了个平民角色。]
开局身份是主播自选，绝大多数主播会选择优秀的身份。
[主播不会在学霏霏吧，克隆人真恶心。]
霏霏，陆思霏，是上一届的主播，算得上是岑商的前辈，以温良无辜的白兔外表邪恶的内心吸粉出名。
[看到刚刚李承的表情没，每一次狩猎要开始时，李承都会这样笑，主播要倒霉了，坐等主播哭着求饶。]
岑商看向李承，他低头不知在手机上迅速敲着什么，然后把手机丢进桌洞继续听课。
[李承注意到主播，那岂不是还能和隔壁主播白泰联动，像主播这种的，白泰都玩不够吧。]
他们口中的另一个主播白泰是艾亚私立高中F3之首，狩猎游戏的创始人，所谓狩猎游戏，就是在全校范围内选择一个目标标记为猎物，呼吁全校霸凌猎物。
一开始艾亚私立高中的霸凌现象没那么严重，直到白泰来到这。
主播们分配得到的剧本是随机的，有概率会被分配到一个剧本，很显然岑商与另一个主播白泰撞剧本。
这个世界的人们需要强烈的事物刺激情感，于是暴力成了所有主播的直播路线，不论拿到什么样的剧本，只要足够暴力就能得到人气。
同一个剧本中，人气值最高、得踩量稀少的白泰就是最好的例子。
当初岑商被绑定成为主播，得知这个世界的情况，很轻易地敲定走与其他主播截然相反的路线——真善美。
在女鬼岑商的认知中，真善美一直是人类世界咏传的经典。
她曾对5573道：“我会感化他们的。”
天真无邪的话语配着她过分阴暗的面容道出，非但感觉不到一点希望，反而像是要坠入另一个深渊。
无尽深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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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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