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六十七年。
因镇国将军贺详通敌叛国,贩卖北方三洲的边防图,致北方平洲、赢洲、沂州均被夷族攻陷,三洲内的老人儿童皆被残忍屠戮,男人被当苦力,女人被充军妓。
北方三洲从此变得生灵涂炭,日日被血光笼罩,遍地的残破肢体、头颅、血河……
消息传到朝廷,高武帝震怒,将正在南方作战的贺家三子急召归京,待贺家三子归京后,下令诛杀贺家满门。
镇国将军及其三子的头颅被送到夷族头领手中,夷族同意不再进攻,但北方三洲至此沦为夷族土地。
1.
大燕八十八年。
宁国侯府嫡次子宁幼知被赐婚,半月后,那个在夷族“做客”的四皇子终于归京。
辛贵妃等了半日,却不料等来了一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四皇子,悲痛惊惧之下,辛贵妃直接晕厥了过去。
而高武帝看见这个只剩一口气吊着且近十年都未曾见过面的四皇子,顿时心生愧疚,并下令彻查。
与此同时,离皇城根不远的宁国侯府内,传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嚎叫声:“救命啊娘,我爹要打死我啦,娘亲,救我。”
紧接着,是宁国侯暴跳如雷的怒骂声,“小兔崽子,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你,老子今天要是不打死你,老子就跟你姓!”
“侯爷糊涂啊,这岂不是倒反天罡。”
“没事的管家,侯爷和小少爷是一个姓!”
“……小少爷快跑啊,侯爷要追上了。”
很快,宁国府内一阵鸡飞狗跳。
待宁国侯夫人赶到时,宁幼知像只野猴子似的正抱着树干向上爬,而一向温和儒雅的宁国侯此刻早已没了往日风度,头发凌乱,面上涨红,宽袖挽至肘间,正朝着上面爬得起劲的宁幼知扔着石头。
“你个逆子,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还敢叫屈?若要等皇上赐死你,还不如我趁早打死你。”
宁国侯拿着石头又是一阵准头差劲的攻击。
“侯爷,怎么就要死要活了呢,安儿到底犯了怎样的错值得你动这样大的肝火。”
听见夫人的声音,宁国侯一顿,赶紧扔下手中的石头迎向她,执起她的手,没了刚才的狂暴模样,柔声道:“荣安怎么来了?今日风大,小心染了风寒。”
荣安公主似是有些生气,精致的脸上多出了一丝恼怒,她推开宁国侯的手,斜晲着他冷声道:“哼,你到说说我的安儿犯了什么样的错,害你想要打死他,你今天若不说出个一二三来,别怪我不客气。”
宁国侯嘴角抽搐,别过脸看向野猴子似的宋幼知,又看了看正在气头上的荣安公主,无奈长叹一口气道:“夫人,这个逆子他,把刚刚归京的四皇子,他给打了呀!”
“娘,这不是我干的。”宁幼打大冤屈。
“放你娘……当时屋内就你们两个人,不是你,难道还能是四皇子自己动的手不成!”
宁幼知砸吧砸吧嘴,瞪着一双真诚的大眼睛,“爹娘,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真的是四皇子自己动的手!”
2.
事情要从半月前说起,先是出门玩时被偷了玉佩,接着又丢了荷包、折扇、马车……不过东西他都没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银子能解决的事。
可紧接着便莫名被打架的混混误伤,被要饭的乞丐扑倒,被抢劫的劫匪劫持,被女人误认成肚子里孩子的爹……事情越来越离谱,直到前日马场骑马时,马匹突然发狂把他甩了下来。
宁幼知在大条,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朋友说他定是犯了煞,要他去福寿寺祈祈福,化化煞,他想也没想就去了。
于是,他便碰到本该直接回宫却出现在福寿寺给皇上祈福的四皇子。
上山的路上,宁幼知见有马车疾驰而来,像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他便勒马立在一旁礼让,不想马车直接停在他的面前。
一道清润温雅的声音自车厢内传出,语速不急不缓,虽轻柔却带着几分凉意:
“是安儿吗?”
宁幼知蹙眉,不知除了家人,谁还会知晓他的小名,看着略显寒酸的随从阵仗,也并不像京内勋贵家的子弟,虽认定不是相熟的人,但宁幼知骨子里的礼仪还是让他恭敬回道:“是,我是宁国侯府小公子宁幼知。”
宁幼知答完,车厢内再没了动静,只是过了一会儿,一只素白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了藏青色的车帘,宁幼知循着手指看去,只见一截伶仃手腕,墨色的衣袖上绣着烫金云纹,白皙修长的脖子上喉结凸起,线条凌厉分明的下颌线,带着一丝病态白的薄唇轻轻抿起,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看到这,宁幼知放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不敢再向上看去,他感到了一丝冷意,那种被毒蛇盯上后彻骨的阴寒。
这时头顶发出一道微乎其微的笑意,轻的宁幼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胆子还是那样小?总以为你长大了,胆子也会大一点。嗯?”最后的嗯字,拖着尾音,带着缕意味不明地宠溺之意。
宁幼知猛地抬头,便撞进一双墨眸中,四皇子那双像来波澜无惊的黑眸中,盛着温人的暖意。
四皇子宋怀珏在没被送去平洲时,辛贵妃还不是贵妃,只是个嫔,宁幼知的兄长宁瑾瑜也还不是大燕朝的镇南将军,而是宋怀珏的侍读,荣安公主还不是宁国侯夫人,而是宁将军夫人。
那会儿的宋怀珏只要有出宫的机会,便一定会到宁府,吃一碗姑姑荣安公主亲手做的肉羹,跟着宁将军练习一下刀法,休息的时间,便用来逗弄还在冒鼻涕泡的宁幼知。
宁幼知七岁时,平静了十年的夷人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他们叫嚣着要牛要羊要金银珠宝要女人要更多的奴隶,朝廷内分成两派,武臣主战,文臣主和。
高武帝悲痛北方三洲百姓的苦难,命宁将军出征北方三洲。
仗打了俩年,夷族已呈疲软之势,只要在坚持坚持,胜利必然属于大燕。
但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高武帝下令撤军并答应了夷族会送一名皇子过去以表和平之意。
理由是夷人谈合,马上冬季,北方三洲的百姓经历了两年的战火,也同样需要休养生息。
就在满朝都认为那个出征前发誓愿为三洲百姓战死的宁大将军会抗旨时,他竟然欣然领命。
回到京城后,宁将军上书高武帝,表示他的旨意,拯救了北方三洲百姓,是最英明的旨意。
高武帝甚喜,封宁将军为宁国侯,享世代承袭。
等宁幼知终于想起许久都没见的宋怀珏,哭闹着想要怀珏哥哥时,宋怀珏已经到达了夷族。
大家都在猜想,宋怀珏到了夷族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可谁也没想到,传回的消息都是宋怀珏在夷族享着同王子一样的待遇,受夷族百姓的敬仰。
宋怀珏孤身一人,在夷族一呆就是十一载。
直到一月前,宋怀珏突染风寒,病情急速加重,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他的愿望便是想见高武帝和辛贵妃最后一面,夷族这才放宋怀珏回京。
而宋怀珏回京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回宫,而是来福寿寺给皇上和辛贵妃祈福,恰巧碰到了宁幼知。
3.
时隔十余年,宋怀珏的名字和影子已经在宁幼知的记忆中逐渐淡化,是以童年时那个总逗弄他胆小,并一辈子都不会回京的人突然出现,宁幼知有些不可置信。
“怀珏哥哥?”宁幼知瞪大双眼,茶色的眼眸中透着琉璃般的光芒,“你真的活着回来了?”
宁幼知的话音刚落,便感觉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起来,四周的空气像是被抽干,汇集成无数股寒流刺向他,宁幼知看了看车队里刚刚还觉得老实巴交的随从们,乖乖闭上了嘴。
似是过了一炷香那么久,其实也只是须臾之间,宋怀珏微沉的眼眸抬起,嘴角噙着笑,竟毫不在意道:
“是,怀珏哥哥活着回来了。”
童年的记忆入如骤风一般刮进宁幼知的脑海中,宋怀珏真的把他当亲弟弟一样哄,教他写字习武,带他骑马射箭,把他放在脖颈上驼着,放在怀里抱着,放在后背背着。
比他亲哥都宠着他惯着他。
他年幼时不懂事,想要天上的星星,家里没有一个人理会,只有宋怀珏,亲手用木头雕刻出一个月亮,挂在了他的床头上,告诉他只要想看了,抬头就能看见。
但他那会太小了,小到哭闹几日不见宋怀珏,便渐渐忘了他。
福寿寺大殿内,香烟袅袅。
宁幼知敷衍地拜完菩萨,便跪在那里偷偷看宋怀珏。
门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斜打在宋怀珏身上,让他的身子一半至于阳光之内,一半隐秘在阴影之下,半明半暗,亦正亦邪。
宁幼知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便入了神,他觉得宋怀珏要比皇城里的其他几位皇子都要好看,浓密的眉毛,卷翘的眼毛,高挺的鼻梁,像天上的谪仙。
闭着眼的宋怀珏温雅如玉清隽动人,不像睁着眼时,明明看着在笑,可宁幼知就是害怕。
过了一会儿,宋怀珏终于睁开眼,合十的双手垂下,嘴角对着宁幼知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浅声道:
“安儿,怀珏哥哥可能得需要你帮个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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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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