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商时驹已经走过来了,夏乐栎和周州的对话没能继续下去。
商时驹一边过来,一边问:“你刚才说什么?”
他注意到夏乐栎刚才嘴巴有动作。
夏乐栎面不改色,仿佛又重复了一遍打招呼,“时驹哥。”
商时驹:“……”
夏乐栎表情渐渐微妙,又拿眼神瞥了眼周州。
后者肯定,[他害羞了。]
夏乐栎:……这哥们儿有点纯情啊。
商时驹也就是停顿了那么片刻,很快就对夏乐栎点点头,话一如既往地简洁,“跟上。”
他就这么说一句,就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夏乐栎得一路小跑地才能跟上。
身体还很虚的夏乐栎:“……”
纯情是纯情,但一点儿都不体贴。
门口做完登记,眼见着这哥们仍旧是自顾自地三步并两步,大有准备让她一路跑进去的打算,夏乐栎实在忍不住,“时驹哥,你慢点。”
商时驹愣了下回头。
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小跑了这么一点路,夏乐栎已经满身都是汗。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连昨天休息了一夜稍微缓解了点的头晕目眩都卷土重来。
商时驹停顿了几秒,再抬脚的时候终于放慢了速度。
只不过这么走了几步,他就眉头一点点拧起,脸上那副生人勿进的表情更冷了,心情肉眼可见地趋于烦躁。
夏乐栎撇了撇嘴,拿眼去瞟周州,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喜欢?
周州在旁叹气。
*
进了异监局的大楼,迎面走出了一个打着哈欠的青年,看见这一前一后的两个人一愣。
“商哥?”他打了一半的哈欠生生憋回去,目光下意识地往夏乐栎手腕上瞥,看上面空空荡荡的,没被扣着铐,才接上,“这位是?”
商时驹:“周州女朋友,我带她来拿一下东西。”
余项愣了下往后看。
目光对上,夏乐栎下意识地给了礼貌的笑。
余项反而皱起了眉头。
他根本没回应夏乐栎的招呼,冷淡地转过脸去,对着商时驹拧眉,“没听说周哥交女朋友了?”
这个问题周州在昨天编造恋爱经历的时候就考虑过了,商时驹自然也是被糊弄的一员,这会儿言简意赅地解释,“年前刚谈的,异地。”
余项的目光又落在夏乐栎身上,在那从头到脚、连鞋都是崭新的打扮上扫过,表情更冷了点。
又看看两人这一前一后的样子,不知道联想到什么,神色一下子非常难看。
商时驹没注意到余项的表情。
他本来就是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脚步不停地往前走,说两句话的功夫,他已经快把人越过去了。
余项连忙叫住人,“我突然想起来,周哥还有点东西留在我那儿,我回去拿。”
商时驹可有可无地点头,“行,你待会儿送过来吧。”
夏乐栎作为被针对人,当然能感受到那不善意的注视。
她还疑惑呢,旁边周州倒是已经开口解释了,[抱歉,余项刚来队里没几天,他师傅就伤假了,我帮忙带了几天,所以他还……挺尊重我的。]
夏乐栎眨眨眼,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感情这是嫌她不难过啊。但这情况,她真的是很难真情实感地表达什么伤感。
她忍不住瞥了旁边飘着的周州一眼,心下叹气。
……算了,被渣女就被渣女吧,也不是什么认识的人。
*
夏乐栎这么跟着商时驹到了地方。
她不知道“三级调查官”到底是什么职衔,但看起来周州在里面混得不错,有间自己独立的办公室。
商时驹似乎是真的挺忙的,把夏乐栎领到了地方,交代了两句就走了,完全没有帮忙一块儿整理的意思。
也可能是因为一路磨磨唧唧忍不了了。
周州试图打圆场:[有点事忙比较好,他怕你胡思乱想。]
夏乐栎小声:“……哥,你快别找补了。”
承认这哥们儿注孤生有这么难吗?
夏乐栎当然是等商时驹走了以后才敢开口说话的。
但商时驹走了却没完全走。
他出了办公室门往外走了两步,找了一个里面注意不到的角度往窗户里看。
办公室的玻璃窗是半透明的,上面贴着横条纹的磨砂贴膜,能看到里面在干什么,又保证了一定程度的**。
毕竟算是半个公共场合,夏乐栎不敢太随便,只是说话的时候稍微偏了一下头,手上收拾的动作没停,干活干得兢兢业业的。
商时驹透过磨砂间隙看见了隐隐翕动的嘴唇,一点点拧起了眉。
他昨天就觉得不对劲了。
神情不对、反应不对、视线落点也不对。
今天的问题更多了。
进正门的时候,人下意识地往右边靠,仿佛还有一个人并排走似的;上楼梯一到转角,步频就会不自觉地减速,像是在等外圈的人;他刚才开办公室门的时候侧挡了一下,让开的空间位置足够对方通过了,她人却顿在门口,似乎让什么人先进去……
商时驹越想越烦,从兜里摸出包烟出来,手指抵烟盒底部,敲出一根来叼在嘴里。毕竟在室内的公共区域,他也没点火,只是咬着烟尾的滤嘴,回忆这一路上的不对劲。
正想着,却被旁边的声音打断,“商哥。”
余项拿着一本半新的笔记本过来。
商时驹回神:“周州的?”
他抬手想要接,余项却没往前递,而是拧着眉:“那人真是周哥的女朋友?”
商时驹鼻腔里发出点轻声的鼻音,像是肯定、又像是不置可否。
这时候就显示出周州那番“人证”的说法了。有了商时驹一开始那句介绍,余项怀疑的根本不是“女朋友是不是真的”这件事,而是问,“她这时候过来干什么?”
那两边闹完才多久啊,又来个劳什子“女朋友”,态度平平、仿佛无事发生。
明明周哥人那么好,周围怎么都是这些玩意儿?他都替周哥不值。
余项想着前几天的闹剧,脸色越发不好看,冷着声:“周哥出事都好几天了,她现在才露面,连点难过的意思都没有,态度平常像是什么没关系的人……”
商时驹突然抬头:“你觉得她态度很正常?”
余项:“昂?”
他被这么一问,反而不确定了。但是想想刚才看见的,对方又是笑又是打招呼的,完全不像是恋人去世的样子。
商时驹:“我昨天在周州家看见她,脸色白得跟鬼一样,浴室里都是水汽,血腥味还没散干净。”
余项懵了一下,“商哥你是说……”
商时驹不置可否。
他看了眼余项手里的笔记本,“你一会儿叫她去食堂,盯着点、注意观察。”
余项:?
盯着?观察什么啊?
商时驹说完就走了,余项留在原地也不知道想了会儿什么,到底犹犹豫豫去敲门了。
*
对于余项的早饭邀请,夏乐栎一开始是拒绝的。
一个对你没好感的人突然提出邀请,夏乐栎脑子里已经是宫斗剧的场景了——这人该不会想让她当众出糗吧?
周州反倒从余项的表情看出点什么,帮腔了一句:[小余不是坏人。可能是觉得自己刚才态度不好,想来道歉。]
……好吧。
夏乐栎看看帅哥鬼,又看看对面表情有点局促的年轻人,还是点点头。
本来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路上也没什么可聊的,照旧以“夏小姐和周哥是怎么认识”的为开端,夏乐栎刚想把昨天那套“去年冬天12月H省巴拉巴拉”的说辞重复一遍,旁边周州开口,[别从时间还地点开始,先说滑雪场。你第一次去滑雪有点紧张,护目镜戴得歪了……]
夏乐栎有点纳闷,但当然是照着大佬的话重复。
旁边周州抽空解释:[真实的证言和背稿子区别很明显。一般人在真的回忆的时候,内容都很细碎、逻辑不会太连贯,有许多无关细节和即兴修正,除非有特别的目的,不然不会提起精确时间。]
和昨天商时驹的一问一答不一样,余项再怎么新人也在调查组呆了一阵子了,夏乐栎真要按照昨天那答法,分分钟被发现不对劲。
周州:[你试着跟着我的话想象一下场景,代入情绪。你能第一时间“回忆”起来的事,一定是有某种触动,聊天里也会体现这种感情偏向。]
夏乐栎:[……]
这哥们儿真的不会去违法犯罪吗?
一路上聊天都有周州做枪手,夏乐栎简直是个毫无感情的嘴替。
大佬不愧大佬,不但把恋爱经历再次润色了一遍,还给她拉足了好感。夏乐栎能够明显感觉旁边人语气从一开始戒备疏离变得亲切友好,就连称呼都从疏远的“夏小姐”变成了亲近的“夏姐”,察觉她好奇,还特别主动地介绍了异监局的情况。
这哥有点牛逼啊!
这边余项也觉得自己先入为主了。
和前两天来闹事的人不一样,和对方聊天很有点和周哥说话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地放下了心防。
想着自己一开始的态度,余项忍不住想道个歉,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夏乐栎那满脸放空的表情。
事实上,夏乐栎是累的。
一边编着瞎话(这部分由周州代劳),一边揣摩现场情绪,她就没聊过这么累的天。
余项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想起刚才商时驹说的“脸色白得跟鬼一样、浴室里血腥味儿没散干净”。
周州提醒:[注意表情。]
夏乐栎连忙收敛,但是这会儿到底该摆出怎样的神情,她一时也有点懵圈,看起来就是神情茫然地和余项对视。
余项表情越发复杂,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夏姐,你有什么想吃的?”
夏乐栎:“……都行。”
“随便”、“都行”、“你看着办”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搞的答案了,余项小哥却没有提出一点异议,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满脸忧心忡忡。
夏乐栎忍不住抬手捂了下脸,小声,“对不住。”
大佬一通操作,结果她一个表情就给搞砸了。
周州依旧安慰:[没什么的。人总不可能一直演戏,你已经做得很好。]
夏乐栎:“……”
她语气沉重:“哥,你一定被很多人追过吧。”
这人也太好了!!
有脸有能力、情绪价值还给到满,这是什么神仙?!
犯规了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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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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