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满各种标语广告的客厅里，悬挂的骏马图已经落满灰，贷款公司的招牌倒是擦得很干净，整个空间充斥着一股散不去的烟臭味，在稍显空旷的房子里，几个大汉歪七竖八的躺倒在沙发上，要不是均匀呼吸的声音此起彼伏，说是个凶案现场也不为过。
白三清皱着眉踏进房间，玻璃门隔绝了臭味，赵萤怀里抱着个小熊玩偶呆坐在椅子上，她眼睛通红地看过来，瞧着是哭过，但情绪还算稳定。
“小羽好久不见。”杨守之朝他们走来，“三清妹妹，我们见过你还记得吗？”
白三清看向他，对方挤眉弄眼地做着口型，“学校”“捉鬼”，她想起来了，恶鬼被抓那天，除了南墨和庄不理，还有一个人，看来就是他。
见她恍然的表情，杨守之满意点头：“果然，没有人能忘记我的帅气。”
杨守之理了个寸头，方圆脸，突出的颧骨上眉眼分明，有种硬朗的氛围，偏偏头顶美人尖，讲话又总带着笑，显得整个人都没那么严肃，甚至有点不正经的感觉。
早就把人忘了的白三清没出声，一边的南墨打断他的臭美：“说正事。”
杨守之凑近他们低声道：“我都问过了，她听孙光提过贷款公司的事，说是想给我们帮忙就自己找过来，结果被外面那几个人吓够呛，还好我们在这些地方都有安排，要不然她今天不仅打探不到消息，还得背点债再走。”
南墨越过他，走向赵萤，问道：“你觉得找这些公司可以帮忙？”
南墨的声音并不凶，但他没太多情绪的脸上还是无形中给人冷意，杨守之连忙拉着椅子跟过去说道：“坐坐坐，别太严肃，坐着说。”
紧张的氛围被打破，赵萤捏着玩偶的胳膊看了眼白三清才说：“上次，在美容中心……你们觉得孙光有问题，我回去后仔细想过他跟我说过的话，他有说过，钱不容易挣，但也没那么难，如果特别缺钱的话，贷款公司也是一条路。所以我才来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
南墨又问：“那你发现了什么？”
“他们只做熟人生意，一开始他们拒绝了我，后来我说是孙光介绍，他们才说可以帮我贷，还问我是不是想去做医美，我顺着他们的话刚聊到美容中心，他就来了，然后大家都晕了，我刚坐这你们就来了。”赵萤看向杨守之的方向。
听上去倒像是杨守之耽误了赵萤的打探，看见众人投来的目光，杨守之连连摆手：“那小子业务单都打好了，再聊下去就直接签单贷款，这妹子可就要背债了，再说这些消息咱们不是已经知道，没什么用啊。”
没有赵萤前，这些消息确实没太大帮助，可赵萤的主动试探让这件事有了新的可能，只是还有件事，南墨问她：“来之前没想过自己的安全吗？如果今天你签了字，那些贷款不是闹着玩的，你为什么想帮忙？”
赵萤蠕蠕地说道：“我……没想那么多，但我不会签字的，我是想问到消息就告诉你们。”说着她飞快瞥了一眼白三清又低下头。
有些问题已经不用再回答，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想帮忙十有**是为了白三清。
进屋后就没说过一句话的白三清在心中直叹气，她觉得这人怪死了，明明胆小如鼠，做的事却让人想不到的胆大，她长吁一口气，开口问：“能让我单独跟她聊聊吗？”
南墨点头示意，众人便退了出去，白三清补充道：“祝风也出去。”
祝风瞪她一眼，嘟囔着穿墙而出：“她又看不到我。”
房间里安静下来，白三清走到她旁边坐下：“你为什么会哭？”
赵萤半低着头：“他们突然集体倒下，吓我一大跳，我……我不是故意哭的。”
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她倒反省上了，白三清闭眼按住脾气，换了个话题：“你说我以前帮过你，怎么帮的，详细说。”
赵萤惊喜地看向她，又摇摇头：“你又要说那个人不是你对不对？你不信我，我不想说。”
白三清接连受挫，她无奈摊手：“好，那我就再说一次，我们第一次见是开学那天，在那以前我不认识你，所以你现在做的所有事情，我不领情，也不需要，明白吗？”
赵萤摸着手里的小熊胳膊，慢吞吞回她：“明白，是我想做这件事。”
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白三清终于怒了，气道：“做什么做！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东西吗！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赵萤沉默片刻，才幽幽开口：“我知道这个世界有鬼，有异能。”她重复着：“我知道。”
白三清有些傻眼，想起在美容中心发生过的事，她恍然大悟：“那天在美容中心做的事，你看到了是吗？”
赵萤没有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说：“我是真心想帮忙，我能帮上。”
见这人什么都清楚，白三清也劝不下去，她转头出了会议室，众人站在走廊尽头，见她出来都走过来，白三清迎上为首的南墨，问道：“你觉得她参与进来是对的吗？”
南墨犹豫了一瞬，还是说道：“她没有自保能力，我不赞同，但如果她和你一样还是想继续，这次我会针对她的情况安排。”
白三清无言以对，南墨说得不错，既然赵萤坚定要做，多说已经无益，她其实没必要说那些话的，哪里关她什么事，她垂眼靠墙而立：“那你们商量，告诉我结果就行，我透透气。”
客厅的烟臭味传过来已经很淡，白三清还是觉得闷得慌，她知道自己在赵萤的事情上有些过于操心，她们不熟，甚至每次见面都谈不上愉快，也许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闭眼靠向身后的墙，赵萤的状态太像小时候遇到欺负还不会还手时的自己，别人的眼神、话语都能让人低下头，遇事先自我反省，还死倔。
太像了，也太不争气，令人生气。
她早就不是那个懦弱的样子，白三清睁眼望着天花板，小时候的第一架她没占多少便宜，但自那以后她没再退让低过头。
她管好自己就不错了，不该操心别人。
白三清收拾好心情，推门进了房间，南墨正在安排：“孙光和美容中心的这几个人极有可能跟恶灵都是一伙的，他们哄骗学生来做医美，没钱的就怂恿她们借贷款，贷款还不上就会被逼自杀，等到死亡后再让恶灵吞吃她们的灵魂，所以现在的问题不仅有恶灵，还有跟恶灵接触过的这些人，赵萤需要做的就是告诉他们你要贷款做医美，但签字的手续要拖到去美容中心再签，其他的交给我们。”
按照南墨的计划，他要把这些人一网打尽，如果恶灵也出现最好，不来的话他就把美容中心那几个人名正言顺的带回崖泉审问处理。
“这次行动针对的对象是人，会有其他部门协作。”说着他停顿了一下，看向众人，表情严肃但语气好像在说今晚吃饭一样平常，“但最危险的依然是恶灵，他故意暴露孙光，在这次事件过后要么被我们揪出来消灭，要么躲起来，现在坐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被恶灵追踪的风险，尤其是你们两位。”
白三清避开赵萤的眼神，听着南墨把那套她听过很多次的说辞又拿出来嚼了一遍：“恶灵能上身，可以伤人，你们虽然会被纳入崖泉的保护体系，可任何事情都有漏洞，风险依然在，轻则生活比较倒霉，常有断胳膊断腿的事情发生，严重的话会死，这件事本来跟你们就没有关系，现在可以退出。”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陷入沉默，赵萤怯怯开口：“我想帮忙。”
白三清抬眼扫过她，落在南墨身上一动不动，微微耸肩，她表过很多次态，再说就有些矫情了，南墨看懂她的意思，点头说道：“那就按刚说的进行，分头行动。”
杨守之笑眯眯对他们说：“你们先出去，我收尾。”
白三清闷头往外就走，走到大厦门口才发现游羽的异常，今天格外话少，她想了想还是问道：“你跟那个杨守之关系不好？”
“守之哥能混乱人的时间感，牵扯到比较多人时就会叫他收尾。”游羽牛头不对马嘴地应道。
白三清停下脚步，有些狐疑看她，游羽这才正眼看过来：“怎么？你刚问什么？”
算了，谁都有自己的秘密，白三清懒得再问，换了个问题：“他还有什么异能？”
游羽老实回她：“安抚娃娃，只要是他的娃娃都能安抚情绪，是人是鬼都行。”
想起赵萤手里抱着的娃娃她心中了然，白三清心中叹气，继续向前走去。
身后刚刚出电梯的赵萤正在专心听南墨的嘱托，看着前方白三清离开的身影还是忍不住分神看过去。
南墨察觉到她的眼神，问道：“如果没有白三清，你会想来帮忙吗？”
这话来得出其不意，赵萤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摇头，然后又否认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没有她的话现在也不一定有我，那就说不上帮忙，但我是真心的，想要做点事情。”
见她一脸急切，南墨说：“别紧张，我是多谢你，但任何时候你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跟那些人打交道时觉得不对就随时跑，及时通知我们就行。”
“任何时候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当年那人对自己说的话和眼前人的话重叠，并不相同的声音说着差不多的话，想到当年的事赵萤觉得眼眶有些酸，忙低下头掩盖情绪“嗯”了一声。
她很高兴，这次她是一个有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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