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事总是接连发生的,陆思训这样想。
自刚刚从学堂醒来,据后方的七皇子所言,只不过是一眨眼间。
但她却忘了前世许多的事,这令她忧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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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学,陆思训才稍稍缓解好心情,策着马与薛元璟有一搭没一搭的搭话。
不远处却突然出现一名青衫男子。远远地就开始拱手作揖。
二人彼此挑挑眉头,用眼神问对方:“找你的?”
虽不知是何人,见为人还算周正大方,二人还是拉住马,逐渐停在青年眼前。
那青年身着青色长衫,腰间挂一块月白色玉佩,双颊窄窄的,剑眉飞入鬓角,眉目如画,面容清秀端正,眉宇间透出一股温润如玉的气质。双眸澄澈如星,唇角微抿,神情闲适,倒真有几分姿色。
那青年又拱一拱手,自报家门:“见过二位郡主,在下是工部侍郎家二小姐李明知的兄长,特此来感谢信州郡主几日前宴上搭救。”
“噢,很不算大事,不必如此费心。”陆思训漫不经心的回应着。
“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郡主,家妹特意为郡主绣了香囊,聊表谢意。”说罢便将荷包递与一旁的侍卫。
陆思训从侍卫手中接过香囊,百合色的布料,上绣一捧栩栩如生的嫩竹,配以“暗香浮动”,远远地拿着就传来一阵檀香,陆思训笑道:“二小姐绣得极为用心,多谢。”
那二人正在寒暄,薛元璟无聊,就忍不住在二人之间来回审视。
总觉得李昭临眼神太过温柔缱绻。
可惜的是李昭临纯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陆思训前世不过活到二十三岁,一心放在与太子夺嫡上,太子看她的眼神都要拉丝了,这尊大佛依旧不为所动,一口咬定他为宿敌。到后来太子一死,她则更专心致志拨弄风云。
薛元璟又抬头看向陆思训,她正在与李昭临道别,只能看见侧脸,圆乎乎的侧脸,鼻梁高挺,骨相柔和,笑起来时眼睛弯成两把尖尖的月亮。
一直到彻底告别后,李昭临还在马后目送着陆思训。
尽管这样,回到府中第一件事还是将荷包拿给侍卫检查香料。
薛元璟突然想起午间阿娘递来的口信,于是对陆思训说:“思训,我阿娘晨间围猎,恰好猎得一只幼鹿,听闻鹿肉大补,你这几日消瘦了许多,一会儿去府上取一些可好?”
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她立刻点头应好。
但是她一再反驳:“并没有消瘦。”
二人打马从长安街头过,自然并未注意茶楼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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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上,四皇子身着紫衣,宽大的袖袍搭在窗沿,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有节奏地敲击着青色的茶碗。
沉思一会儿后,他挥手唤身后侍卫上前,压低声音:“去打探下,陆府内最近可有什么怪事。”
侍卫刚退下,身后便伸出一只雪白葱样的玉手,四皇子反应极快,一把便捉住了,放在唇边亲吻。
那手的主人传来银铃般的笑声,顺着力便要往他怀里钻:“陆府有怪事,奴家也略有耳闻呐。”
“哦?”四皇子来了性质,将云鬓微散,面色酡红的女人拉入怀中:“可不许喝了点酒,便同本王乱说。”
二人卿卿我我一阵子,那美人便说:“前些日子城内突然下起暴雨,可巧陆府却是艳阳高照。自那之后不知怎么地,坊间便流传出陆府有真凤庇佑。”
四皇子瞳孔一紧,却连忙恢复常态:“不尽然吧。”
“坊间倒是很热衷,酒楼还开了注,要压府中三位小姐哪位是真凤降世呢。”
“三位小姐?”
“大小姐陆音,二小姐陆兰,三小姐......这位三小姐不大出来走动,难得听到她点消息,记不得名字,也实属常事。”
四皇子早回到茶桌前,饮一口茶,故作不经意的问道:“陆思训竟不在其中?”
轮到那貌美的女子笑他:“殿下糊涂了,信州郡主陆思训并非陆府二房,有与她何干呢?”
他即刻转移话题,问她:“你下注给哪位?”
“我?”那女子摇着扇,倚在四皇子身侧:“我自然是下注给陆家大小姐陆音,心思缜密,雷霆手段,很有几分她们家老太太的模样。”
四皇子轻哼一声,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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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墙之隔,风吹得隔绝窗与茶案的竹编帘猎猎作响,将太子殿下谢邈玄色衣角吹得翻飞。
他身着黑底银纹长袍,袖口银色的盘龙护袖束得紧紧的,外披着狐裘大氅,纤长的指尖微微泛红,右手执着一枚白棋,正欲落子时,侍卫连忙走进,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他低垂着眼睫,神情不太明朗。
或许是受刚刚一事的干扰,谢邈一瞬间的失神,一时失误落错了子,他勾起唇轻笑:“错了。”
与太子手谈的便是七皇子谢承,可巧给了他机会,抓着这个错误,终是赢了谢邈。
谢承欢呼雀跃之际,仍旧不忘朝谢邈伸出手来:“皇兄,说好的彩头。”
“现下手边没什么好东西,明日定会送去你宫中。”
从茶楼出来,谢邈便吩咐身旁侍卫:“回库中寻两个上好的香囊。”
他想起刚刚侍卫在他耳边耳语:“殿下,郡主收下了那位公子所赠的香囊。”
此刻站在茶楼底下若有所感地抬头,果然见到那一抹衣角,谢邈收回视线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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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训正取了鹿血混朱砂抄经时突然一个激灵,她想起了曾在何时见过李昭临。
前世李昭临最终是入了她兄长的麾下。
这些零散片段的记忆叫她心生恐惧,生怕自己将四皇子与二房给她的切肤之痛忘了个干净。
因混的是动物之血,为掩人耳目,屋内的一众下人都打发出去了。
陆思训仍抱着踏雪不松手,从一叠纸中扯出一小块,沉思片刻后写下:“因何而来。”四字。
后又将这小纸片叠好,放入常贴身佩戴的香囊中。
何事都能忘,却绝不能忘记害她满门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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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兰好几日没想法子找陆思训麻烦了,并不是被陆思训那两匹布给收买,也不是怕了陆思训。
而是在四处筹措银子,预备借这个机会好好地翻身干场大的。
她能筹措银子的途径无非是典当首饰珠宝,陆兰房内的首饰珠宝本就有大部分都是陆思训的,上次被老太太敲打后,已经还回去了很大一批,唯余几套舍不得还的头面,都是宫内赏赐,刻有官印,根本无人敢收,自然无法脱手。
一筹莫展之际,只得去往养荣堂碰碰运气。
可巧昨夜陆思训已将混血经书抄完,此番送来二人正巧在养荣堂撞个正着。
陆思训本该再烧一把火,将屯茶一事烧得越烈越好,却也知道老太太是一个极谨慎的性子,若真显得太急切,难免惹着她们心中怀疑。
为此特意躲着她们,推脱近日身子受寒,不好冲撞老太太,将经文递与嬷嬷后便告退了。
便是此时陆兰迎面而来,郁结胸中,对陆思训没什么好脸色。
陆思训也懒懒散散,不愿搭理。
二人这照面打的,虽说不是火药味十足,却能明显地感受出二人都未将对方放在眼里。
这陆思训这目中无人的样子真是越来越讨人嫌了。
陆兰这样想着,气冲冲地往养荣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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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音一早就来了养荣堂。
家中二妹妹陆兰和母亲一样,性子急,城府浅。
三妹妹是庶出丫头,记在母亲名下,但却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腼腆丫头。
父亲更不必说,不仅自小叫祖母宠坏了,现如今全家落得这样的窘境,也全是因他。
于是向来有什么大事,陆音都是同老太太相商。
陆音此番前来,是因为坊间的流言,那位知道了很不高兴,唯恐打草惊蛇。
“你昨日进宫了?”
陆音点一点头:“祖母,此事还是徐徐图之,切勿操之过急。”
“哼!”老太太将手中的茶碗用力一搁,说道:“还不是你那没心眼的二妹妹,同样是我这个老婆子带大的!偏她不成器!竟还敢在外嚷嚷。”
嬷嬷上前,附在老太太耳边说了什么。
老太太摆摆手说道:“将东西好生收着罢,给我把那个不成器的二丫头唤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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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陆兰自是不知道里头的闹剧,听到祖母唤她,高高兴兴地就进屋子里了,见到陆音也在,兴冲冲地唤了句大姐姐,便要坐在祖母怀中。
老太太这会儿生气还来不及,哪里来的闲心与她玩闹。
见到她要上前,立即便勒令她在原地不许动。
陆兰这会儿还是一头雾水,只得可怜兮兮地定在原地。
谁料老太太下一句便是叫她跪下。
她不知犯了何事,正预辩解,却看见正在吃茶的陆音抬眼,只得期期艾艾地跪下了。
整个府中,她顶怕的就是大姐。
老太太也不拐弯抹角:“你晓得自己犯了什么错没有?”
她自觉委屈,眼泪豆大颗落下,梗着脖子:“孙女不知何错之有。”
“你还不知何错!”老太太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一旁的嬷嬷连忙上前扶着。
老太太教人搀着,颤颤巍巍地走至陆兰身前,用指头点着她脑门:“你在外头乱说话!留心害死自己也罢了!若是我这一把老骨头也要随你去了,你妄为人子!”
见事情说得如此严重,陆兰也急了,跪行至老太太身前:“孙女不知是说错了何话,竟让祖母如此忧心。”
“唉,”老太太叹一口气道:“罢了,你向来是这样的性子,若是不出去显摆,也就不是你陆兰了,但是这件事,往后不准再提了。”
“祖母敲打过后,孙女一定谨记。”说罢陆兰便安安静静地等着老太太说明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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