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城主府，岛原城主拿着一摞登记过的资料对着烛火浏览着。这些消息是来赴宴时在礼单上一一登记的，方便他能对众位来访宾客的身份一览无遗。
身边是所谓将他架空的明野城介，两人仔细查看着这些消息。时不时记下一两个名字。
“你这样将小栗家的公子排除在外不怕被他们雇佣忍者暗杀吗？”明野隆平看着烛火下的岛原雄。火光映照在岛原雄那张十分正直的脸上，阴影在他脸上跳跃，表情带着一种奇异的微笑。
“不会出事的。”岛原雄翻看着名单查找是否有合适的人选。看着看着他顿住了。他发现了一个十分恰到好处的人。
明野隆平觉得他认识了岛原雄这么久，倒从未发现对方有如此癫狂的时刻，他也不甘示弱打趣道：“你不怕小栗家的公子，倒是怕极了大名派亲子来。”
岛原雄从另一摊资料中掏出他感兴趣的那人的详细资料，听完明野隆平说的话讽刺一笑：“小栗家的公子罢了，还只是个次子，惹了便惹了。靠女人上位的家族罢了。不过还得感谢他们，能帮我拦住大名。”
“你倒是猖狂。”明野隆平也笑了起来。
“若不猖狂，我早就被你杀了。”岛原雄倒是不避讳一点，直接当着明野隆平的面说。他低头端详选中的资料。
“哈哈哈哈，说得也是。”明野隆平弯起嘴角，凑过去看对方选中的资料。
“月生？连个姓都没有的平民？”明野隆平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细细思索后想起了这个名字：“他往我府里送过礼。宴会结束后又送了一次。倒是个机灵的，不过看上去他似乎想投靠我。”
“哼，他也给我送了。”岛原雄看着对方的户籍上写着商，似乎不太满意。
“礼物倒是丰厚，倒不如借此再压榨些。”明野隆平想和岛原雄再串通吊着月生然后再侧面透露一些消息，让对方再多送点钱来。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岛原雄眉心舒展开：“不错，我们可以再弄着钱财。”今日他看到这个叫月生的商人跟在小栗家的公子身边。
背景不详的商人，有些才能，和小栗家公子关系不错。再考察考察，基本就能定下来了。其他身份地位太高或者太低的都可以排除。
于是次日，月生出门时遇到了在丰庆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读书人。
“月生阁下日安，既然碰巧相遇不如一同去吃顿午饭。”川下亭十分自来熟。
然后在月生同他一起吃饭时，开始说话：“月生阁下，接下来您打算留多久呢？昨日参与丰庆宴，我才发现自己是井底之蛙。恐怕过两日就要离开这里了。祝月生阁下得偿所愿。”
月生抬眼看着对方，抬出惯用的表情温和地回答：“不再留几天吗？说不定会有转机。”
“哈，我这样的平民出身有什么转机可言？”川下亭自嘲地笑笑，袖口的磨损十分严重，然后他满不在乎的转头对着月生：“不过阁下你不同。您倒是有本事也有钱，哪怕此次没办法入选，想必给明野城介送些钱财通融通融，也能做个小官。”
说到这儿他悄悄凑近，似乎要说什么隐秘的事情：“其实在这儿当城主不一定是件好事。明野城介手眼通天，城主的选择必然也会被他管控。与其顺从城主的安排，倒不如投靠明野城介。”
月生点了点头，抬起茶杯向对方敬了一杯茶：“多谢川下君的提点。若以后有事，我必定相帮。”
两人一番畅谈过后，愉快地分开了。月生提前结账，得到了对方更友好的笑容。在对方离开后，他似乎笑得更高兴了，随手拿过桧扇遮着脸。身后几个忍者出现，“跟着他，小心些，看看他去哪儿了。”月生吩咐下去。
随后又转向另一个忍者：“让鹿屿帮我备两份厚礼，分别送到明野城介和岛原城主府上。”
他心中早已有了隐隐猜测，看上去似乎是那位明野城介想收点好处呢。那就，如他所愿。
很快收到厚礼的明野城介非常满意，这样的大商人可惜怎么不是玉津城出身，回想起那些压榨不出东西来的佃农和居民，他只觉得晦气。当初怎么就来了这么个小城，若是换做尹织城，他也不至于会看上这个商人这点家当。可惜了…
随后他又笑了起来，没关系，等岛原雄那个老东西把城主的位置交接后，他自然可以对付新上任的城主。玉津城，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还要多谢岛原雄特地同小栗家搭上线，拦住了大名。这样就算他杀掉新上任的年轻城主，也绝不会被小栗家和大名怎么样。
他身后，川下亭看着明野城介，看似恭谦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在这场斗争中，到底谁是螳螂，谁是蝉？谁又是黄雀呢？
——
当然了，这一切和自信无比的小栗齐也没有关系，他依旧保持着每天早睡早起，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的好习惯。时不时要拉着月生一起谈天说地，恨不得马上继承城主之位，然后让月生做他的手下。
只是在两人越来越熟悉后，月生看似担忧开口：“齐也君，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他微微蹙眉，眼底带着浓浓的担忧与犹疑。
小栗齐也当然让他大胆地说。
“这已经好几日过去了。城主都未曾单独召见您。我斗胆一问，您入城以来被召见时，城主是否明确透露过会将你收作继承人？”月生仿佛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压低了声音，反而引得小栗齐也集中注意力倾听。
“你的意思是，岛原城主不会选我？”小栗齐也停下了摇扇子的手，其实近些日子他也一直有这样的犹疑，但是在小栗家常年的顺风顺水，以及对方和家中长辈早早做好的约定让他只能假装没有注意到这些疑点。
“您看，假如对您有意，在丰庆宴后怎么会不再召见你呢？反而大家都明争暗斗了起来。”月生提出疑点，在看到小栗齐也将信将疑，左右摇摆不定时，他松开了话头：“其实岛原城主也可能不是这样想的，可能是我妄自揣度了。不过这样的事若是可以，最好还是请您同家里的长辈讲一声，问问长辈的看法。”
这话对小栗齐也来说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于是他点了点头。心中怀疑的种子也生根发芽。在送走月生后，他沉下脸，叫来仆从拿来纸笔，写下了他入玉津城来发生的所有事，请父亲与伯父帮他看看。
若是玉津城主这个家伙，真的骗了他。那么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善罢甘休。想到从东邑出发时，他同那些好友们振振有词说的话，他握紧拳头，如果这次没有成为玉津城主，那他就会是东邑今年最大的笑话。
很显然，小栗家的回信速度远比不过玉津城主的决定速度。在考察了方方面面后，玉津城主定下了这个家世不明，目前身份是商人的月生。
“什么？你疯了吗？他只是个商人。”明野城介很不理解岛原雄的想法，他们中哪怕出身差的他家中都是世代效忠大名的武士。一个商人，居然被岛原雄定为了养子。这可不是简单的买卖官职。
“那个年轻人我记得，那样的风姿看着并不是商人。我查过他，是秋野城相当出名的商人。他当初被捡到后三年发家的故事在现在的秋野城都是为人津津乐道的故事。恐怕对方是以前真是个世家子弟。”岛原城主不以为意，在他看来，普通人家出身，哪能养出那身细嫩的皮肉。哪怕是家境殷实的富商身上也会有些老茧，哪会同月生一样，除了提笔的手，其他的地方看上去细嫩无比。
这也是贵族同平民的差距，与生俱来的气质和礼仪，以及下意识的谈吐，总是很容易让贵族分辨出同类。
那又如何？明野城介心想，不过他转念一想，一个突然被馅饼砸中的商人，总比一个背后有家族支撑的世家子弟好。或许他可以赞成岛原雄这个愚蠢的主意，这样能让他更快的达成目的。
于是他皱着眉头假装为难的点了头，然后讽刺：“你倒是真心想挑一个不论出身的继承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有多英明呢。”
岛原雄露出一个笑容，似乎很满意对方的赞赏：“我选的，自然是最合适的。”
于是月生很快被岛原雄单独召见。稍微敏锐一些的人都能察觉到风向的变迁。城主的决定似乎快要定下来了，城内得到消息的小栗齐也愤怒地将一套茶具砸碎：“该死的！他怎么敢？”他身边的仆从瑟缩着，一时也不知道他口中的他指谁。
得到传召的月生也愣了下，随后对着来传达消息的使者礼貌微笑并塞了贿赂。在对方离开后他有一个时辰的更衣时间。奈良鹿屿将定制好的华服翻出，将衣服送到月生面前时，他听到了月生的呢喃：“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城介是职位，原本称介，但感觉有点奇怪就叫城介了。东邑是川之国大名所在的行政中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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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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