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卖菜(捉虫)

招娣婶婶吃完瓜,准备回家洗手,笑春英嬢嬢:“对,你少带点麦,别把车胎给压炸了。”

春英嬢嬢倒有点不好意思,看向江海潮:“那就借一下你家的车啊。海潮,等回来我给你们买冰棒。”

招娣婶婶都要进家门了,还回头笑骂一句:“买什么冰棒,起码得买雪糕。你一趟能多挣二三十块钱呢。”

挑担子能多重,**十斤就要压死人了,那可是三十里地。骑车子不一样了,驮个两百斤都是小意思。

春英嬢嬢被她挤兑的厉害,只好答应:“好好好,雪糕雪糕,肯定买雪糕。”

江海潮却摇头,压低声音道:“嬢嬢,我们不要吃雪糕。你带我去江口就行,我爸妈不在家,地里菜吃不完浪费,我们打算卖了。”

春英嬢嬢愣了下,估计三个小孩在家光吃菜碰不到荤腥馋得慌,想换点钱打打牙祭。她也不推诿:“行哎,我带你一道去。你哪天放假,反正不急一两天,等你不上学我们再去。”

瓜吃完了,江海潮跟秋月姐姐道谢,带着弟弟妹妹回家,等回堂屋她才说妹妹:“行唻,别愁了,我们卖了菜就有钱买凉鞋了。”

江海音眼睛亮晶晶的:“姐,我跟你一起去卖。”

江海军急着在边上喊:“姐,我也要去。”

江海潮推他俩:“去去去,赶紧睡觉去,明天一放学我们就去地上摘菜,收拾好了,后天早上就去江口。”

这周是大礼拜,礼拜六也放假呢。

结果菜拾掇好了,最后跟着春英嬢嬢一起去江口的只有江海潮。

因为家里就两辆自行车啊,借给春英嬢嬢一辆驮了两大袋麦子,剩下的一辆让江海潮用来驮上一尿素袋的菜。她只会“掏螃蟹”,前杠后座都带不了人。

江海音只好可怜巴巴地看她姐:“姐,你早点回来啊。”

江海潮保证:“我一卖完就跟嬢嬢回来,绝对不耽误。”

天蒙蒙亮了,春英嬢嬢不敢磨蹭,催促她:“走走走,等太阳出来就热了。”

光岩村的路并不平坦,突出的石头坑坑洼洼的,江海潮骑到镇上才觉得路好走些。

春英嬢嬢骂了句:“倒头鬼哦,上回收集资款说修路,不晓得修了哪个的坟山。”她加快了速度,“咱们赶早啊,今儿江口有场,早点去能卖个好价钱,晚了人家要压价的。”

江海潮嘴里答应,跟着快快蹬车。她个头还不到春英嬢嬢的胸口呢,骑车速度肯定比不上大人。但春英嬢嬢驮的麦子重啊,两百多斤快三百斤哩,压得二八大杠车后座都像矮了一截,所以江海潮堪堪能跟上。

路旁的秧田飞快地往后跑,带起清凉到有些凛冽的晨风,吹得人都来不及感受,只觉得呼哧呼哧的,喘出来的气像锅炉上的水蒸气,熏得人脸红,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渐渐的,路上人多起来,有扛着锄头下地的,有推着板车运麦秆的,有背着塑料壶去打农药的,还有人挑着担子在路上吭哧吭哧地走。

他们都像走马灯一样,飞快地从她眼前跑过。

等江海潮爬坡上桥时,她听见前面春英嬢嬢喊:“要到了。”,然后她才听见“嘎嘎”的叫声,再低头一看,河面上游过了一群大白鸭。她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语文课上老师提起的一句诗:春江水暖鸭先知。

嘿,这都夏天了。

春英嬢嬢喊她:“海潮,快点,我们到那边去占个位置。”

时间的确早,太阳才挂在树梢,但场上已经不少人。

沿着石桥下的道路两旁,有卖塑料盆的,有摆套圈摊子的,有支起杆子挂衣服的,有烧了煤炉煮旺鸡蛋的,一路都是卤香味,还有人牵着猴子往前走呢。

江海潮眼睛看不过来,却不敢多瞧,紧紧跟在春英嬢嬢身后。每回镇上有会场,妈妈都让他们别瞎跑,说卖杂耍的小孩都是拐子拐的,天天连学都上不了,一天到晚练功夫,苦死个人。

她可不想去卖把戏,她才不敢走玻璃渣。

春英嬢嬢跟人打听收麦子的地方,领着江海潮过去。

果然路边停了好几辆车,有卡车还有拖拉机,下来的贩子转来转去,看到春英嬢嬢开口问价钱:“卖不卖啊?”

春英嬢嬢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你糊弄鬼哦,这个价我直接卖粮管所不好吗?我辛辛苦苦驮到这边来。”

收麦的贩子嘴里骂骂咧咧地走了,春英嬢嬢也不在乎,只招呼江海潮:“过来,你就在我边上,拐子多哩,别叫人拐走了。”

江海潮拿出尿素袋里的菜,然后将空口袋铺在地上,将菜再分门别类地摆放整齐。

春英嬢嬢看的服气:“你这妹头跟你妈一样,什么时候都收拾的格格正正。”

又有贩子过来问价钱,和春英嬢嬢吵的唾沫横飞。场里卖麦子和菜籽的人变多了,来收的贩子也多了,但他们哪个也不是来买菜的人。

江海潮急了,她不敢跑远,她听说拐子可凶了,要么一块抹布盖在脸上迷昏了人就走,要么三两个人跑出来抱起人就跑,根本来不及喊人。

但这么待下去,等太阳把菜晒蔫吧了,还怎么卖啊。

江海潮大着胆子拿起根黄瓜跑到麦贩面前,努力让声音不要抖得太厉害:“叔叔,吃根黄瓜吧,黄瓜比冰棒好吃。”

那麦贩正吵的脸红脖子粗,嗓子都冒火了,看到个丫头片子凑到眼前倒乐了:“还能这样,那也不行,最多再加三分钱。我嘴里正干呢。”

春英嬢嬢半点不退缩:“加五分,我家小麦你看看,多好啊,一分价一分货。黄瓜不送你吃,我们妹头卖的。”

麦贩笑出了声:“那你这黄瓜怎么卖?”

江海潮傻眼,她不知道菜价,在他们村里,菜吃不完都是喂鸡喂猪的,爸爸妈妈只会关心稻子多少钱收,小麦多少钱一斤,菜籽又是什么价,绝不会说黄瓜要多少钱买。

她一颗心砰砰直跳,硬着头皮喊价:“一毛钱一根。”怕人家笑她,她还强调,“黄瓜比冰棒解渴还耐吃。”

可麦贩还是哈哈大笑,伸手接了黄瓜,摸出一毛钱给江海潮:“好,我就买根黄瓜。”

这么容易?

江海潮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跟耳朵,脚像踩了棉花一样,收钱的手都不像自己的。她受到了巨大的鼓舞,开始满场飞,专门找收麦的贩子喊人买黄瓜。不过半个多小时,七八根黄瓜都卖光了。

江海潮懊恼,早知道这样,她就多采几根黄瓜了。只是她家黄瓜才熟没多久,爸妈走的时候带了不少,剩下的除了今天卖掉的这些,都还挂着黄花,嫩的很。采了可惜,再长长,起码能再粗一个指头。

可她总不能在这里卖茄子给麦贩生吃吧。她倒是带了洋柿子,但是青的,炒菜可以,生吃绝对不行。

最早买她黄瓜的麦贩回过头来招呼她:“你个妹头别光在这里转,你往那边去点,人家就能看到你卖菜了。”

春英嬢嬢也觉得不能耽误江海潮的事,看麦贩指的地方也是自己一眼就能看到的,还特地过去跟旁边卖簸箕扫帚的打招呼:“我家妹头在你边上,大姐,你帮忙看一眼啊。”

完了她又叮嘱江海潮,“有事你喊,哪个带你走都不能走,晓得不,我就在这边,你放开嗓子喊。”

江海潮连连点头,她才不跟人走哩。她卖完菜要回家的。

换了位置,果然有人主动过来问菜怎么卖了。

江海潮看刚才一毛钱一根的黄瓜卖的挺好,再想想春英嬢嬢说小青菜五分钱一斤都没卖掉,只敢小心翼翼地开价:“茄子豇豆都是一毛钱一斤,蕹菜和苋菜是五分钱,最便宜了,才摘下来的呢,绝对不讲价。”

买菜的人笑了:“行啊,一样给我来一斤。”

江海潮立时傻眼,她没秤啊,她怎么给人称。她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人家:“你抓一把吧,我跟我妈没带秤。”

买菜的人几乎要笑破肚皮,两只手跟两只簸箕一样,一抓一大把。江海潮怀疑这肯定不止一斤,但她又拿不出证据来,只能瘪着嘴巴收下两毛钱。

就这样,人家还抱怨:“你好歹给我个塑料袋装下啊。”

江海潮上哪儿给她变塑料袋去。

旁边卖簸箕的笑道:“你买个簸箕刚好装呗,多买点,这么便宜又新鲜的菜上哪儿找去。”

最后卖簸箕的三说两说,她还真买了个簸箕和把扫帚,但没再多买江海潮的菜。

但江海潮也顾不上了,因为又有人过来问蕹菜和苋菜。卖簸箕的帮她支招:“五分钱一把,能抓多少是多少。”

大概是这主意新鲜又或者菜实在便宜,问的人一人抓了两把买走了。

靠着这招,陆陆续续的,江海潮卖掉了大半袋子菜。可正当她美滋滋的时候,又有人来问了:“你这冬瓜也是五分钱一斤?那给我切一块吧。”

江海潮再一次傻眼,切,切冬瓜?她卖菜还管切菜的事啊。

买菜的人满脸理所当然:“肯定的啊,谁家一顿吃一个冬瓜,我都是只买一块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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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卖菜(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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