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只下了一个时辰。
他们把那些几乎没有多少差别的山头彻底甩在后面,天也还完全亮着。
好像她根本没有在里面困了几天。
——早在半年以前,李听眠就拜别了师父的坟茔,带着他留下的舆图下了山。
她脚程要比马车快上不少,几个月过去,却只堪堪划掉上面的一处。
那处还是凑巧撞破水匪截道,蹭了别人的船才去的。
大部分时间,她都在迷路,怎么走都走不对。
砚莲生令赶路变得轻松。
李听眠甚至有点想把人直接背起来走,砚莲生只要负责告诉她往左还是往右就好了。
倒不是嫌对方速度慢。
而是砚莲生不疾不徐走在前面,怎么看样子都不像赶路。
“李姑娘。”少年带着惊喜的声音响起来,“看,那边有一棵在开花的山桃。”
在他开口之前,李听眠就已经看到了那树花。
只是她不会像砚莲生那样在意它,还一眼就能认出来品种。
砚莲生已经停下了脚步。
在还没葱茏起来,和天幕一样泛着灰的树林里,这抹亮色无疑是最惹眼的存在。
山桃生得野蛮,枝桠交错纵横,或斜或翘,乱七八糟,花又开了满树,天然就是一团繁密蓬勃的粉云,温柔又热闹。
“玉兰和它是一个时候开的。”
砚莲生想起自己那方书窗。
他游历在外,今年应该没有人特地去收拢那些被风吹落的花瓣了。
“我可以过去把它画下来吗?”
他向李听眠征求意见。
李听眠抬抬眼皮,算是默许。
少女在原地站立片刻,也跟着走了过去。
砚莲生已经快画到一半了。
书是摊开的,李听眠看着山桃从这面纸开到另一面,只等砚莲生收笔,继续赶路。
画完,砚莲生开始在地上找完整的落花。
“树上有。”
李听眠语气硬邦邦,“摘完走了。”
“花在树上才好看,摘了就不好了。”
少年眸子黑亮,语气很是认真。
他仰头看着李听眠,眼睛眨也不眨地解释:“我只是想着纪念一下。”
“李姑娘,谢谢你过来陪我看花。”
“……”
李听眠不懂两者有什么区别。
她就这样看着少年捡了花,擦干净那上面细小的泥点,小心翼翼固定好它们摆放的位置,认真评价道:
“砚莲生,你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砚莲生微微错愕,对上一双清清白白,澄澈分明的眼。
和其它任何情绪无关,好像奇怪就单纯只是奇怪而已。
他忍不住抿着嘴唇笑了一下,很小声地开口:“李姑娘,你也很奇怪啊。”
“明明还可以御剑。”
御剑赶路的话,他们就遇不到这么好看的山桃花了。
“御、剑?”李听眠吐字生涩。
分明是完全陌生的词汇,少年语气却无比自然,仿佛她应该了解。
“——那是什么?”
“是一种……驭物之术。”
砚莲生被问住了。
“剑修将真气附在剑上,形神合一,便能以剑代步,乘风而起,须臾飞出数里……所以,又称此类术法为,御剑。”
御剑飞得越高,速度越快,耗费的真气也越大,那些修为高深的剑修,须臾间便能行路万里,朝游北海,暮至苍梧。
“我还以为……”砚莲生悄悄观察少女的反应。
李姑娘剑术造诣惊人,又提起过师父,他便想当然地默认了许多事。
这是不对的。
“没用,师父没教。”
李听眠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心和为难。
——将真气聚在脚下,也能一下子轻松跑出十几里。
她没想过师父压根不会,或者单纯忘记了这件事的可能。
师父很厉害,只用两根手指就能战胜她。
师父有九千八百四十一剑,六千剑,三百剑,以及一剑。
要是这个术法很有用,师父肯定早就教她了。
……世上竟有这样的师父!
砚莲生瞪大眼,很是不忿。
不管有门有派,登记在名录上的修士,还是隐于山野的散修,怎么会有人收徒连基础的术法都不去指点。
教导无方,简直误人弟子。
“砚莲生,你会御剑吗?”
用处不大,但那是御“剑”。
所以,她想要了解、学习。
李听眠喜欢剑。
“……大概吧?”砚莲生的信心介于有和无之间。
他没试过御剑,不过驭物之术用得还算好。
“下次,下下次,我都停下来等你。”
——所以,你可以告诉我,怎么御剑吗?
砚莲生没有立刻答应。
他欲言又止,“李姑娘,就算不做这些,我也会教你的。”
“你救下我,答应和我结伴去槐荫城,又交换了名字,至少在我心里,已经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了。”
一位很厉害的好朋友。
“……朋友之间,这般小事无需计较。”
李听眠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发觉,砚莲生实际要比她已经了解到的还要奇怪。
她只知道自己不讨厌砚莲生这样奇怪。
“朋友也能等你看花。”李听眠想了一会,“不用客气。”
砚莲生大受感动,“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李姑娘,你说得对。”
“我一定教会你御剑!”他信誓旦旦,“首先,我们试试把真气均匀灌注到剑上,注意,一定要均匀,多一丝一毫都不行。”
李听眠决定先不去计较他一句话重复了两次。
“是‘我’,你没有剑。”
她拒绝分享自己的一部分。
“……好的。” 砚莲生讪讪。
她将真气均匀抹在剑上,用眼神无声询问砚莲生接下来的步骤。
“感受它,想像你就是剑,它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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