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恪很久都没能从地上站起来,像一条在土壤里蠕动的长虫,在光滑的楼梯间哀嚎扭动。
闷热的楼梯间里,疼痛刺激他的汗水飞快从额前沁出,像水帘一样落下来,打湿视野。
十几阶台阶之上站着的那个男人,身影有些许眼熟。但是楚子恪的大脑没有空闲去回想他是谁,只是一个劲地叫。
听听他叫得多么凄惨和卑劣。
除了他的声音之外,就只剩下电话那头宣宽微弱的担忧声。
陈恪缓慢地向下走去,脚步声在看不到尽头的楼梯间回荡。他每逼近一步,楚子恪就越往墙角里缩。
“别,别……别再打我了,有话好好说。”
楚子恪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眼前的人,但对方的架势俨然一副仇家寻仇的模样,好像随时都要再往已经疼痛难耐的骨头上再踩上一脚。
在陈恪居高临下的眼神中,楚子恪连哀嚎声都变得像蚊虫细微。他生怕不小心又激怒了对方。
手机里宣宽的声音此刻才清晰起来:“子恪怎么回事?好大一声,你在叫什么东西?”
陈恪冷漠得几乎空洞的视线平移到楚子恪握着手机的手上。
一脚将其踩碎,连同楚子恪的指骨也被压在鞋底下。
陈恪知道关静今天要来,便在楼下水果店买了些荔枝。她向来喜欢,正好顾羽清和顾宇阳也喜欢。那筐荔枝还在应急通道门外,有几颗散落在地。
他本想为上次搞砸的事道个歉。
陈恪一向自诩理智,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冷静对待事情,也从来不提倡使用暴力解决难题。但当他在门外听见楚子恪对关静的污言秽语后,脑海里名为克制的一根弦刹那间绷断了。
耳边轰响着极致愤怒中的嗡嗡声,他推开应急通道的门,楼梯间的白墙很刺眼,楚子恪嘴角似有若无的那笑容更是。
蜷起来的拳头梆硬得像石头,一句话没说就朝着楚子恪挥了过去。
他来不及思考,又或者是即便思考了他也还是这么做了。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也不想听见有人把那种词放在关静身上。
陈恪见过关静最情难自禁的时刻,每个人都会有。
如春水,如柳絮,如艳粉彩霞。
美丽得让人沉沦。
不是可以轻佻污蔑的。
新一轮的哀嚎在手机黑屏的同时响起。
楚子恪昂着下巴,疼得神智有些不清。眼前男人的眼睛像黑洞一样,什么情绪都没有写在眼里,是因为饱含了太多吗?吸纳着一切,却不展露。
咔嗒一声。
应急通道的门被打开。三双眼睛往此处看来。
“学,学姐……救救我,我痛死了。”
楚子恪抓紧了救命稻草开始诉苦求助。
“天啊!怎么回事?小恪?小恪你快放开子恪。”
顾羽清他们见楚子恪长时间没回来,就出门来瞧,听见楼梯间传出的动静,推开门这才发现这场单方面的“施暴”。
她穿着拖鞋噔噔地走到楚子恪身边去掰弄陈恪穿着西裤的腿,掰不动,只好垂了几下。
“小恪!你再踩下去他骨头都要断了。”
良久,陈恪收紧的下颚线微微松了一些,垂眸抬起脚。他回头往台阶高处看去。
顾宇阳目瞪口呆地站在门边,慌乱的视线在狼狈不堪的楚子恪和陈恪之间来回转动。他没见过陈恪这副模样。分明没有过多表情,没有常人愤怒时的狰狞,却仿佛刚撕咬完一只猎物,平静而肃杀。
关静就站在顾宇阳身旁,双臂环抱着倚靠在门框上。一双明眸从高处向下看,直直落在陈恪身上。
在顾羽清一边检查楚子恪伤势一边发出的惊呼中,在顾宇阳费解的神情中,关静很平静。她的眼波中没有泛起一丝涟漪,只是看着陈恪。
看着他一步一步踏阶梯而上。
最后停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陈恪,你打楚子恪干什么啊?”顾宇阳推了一下他,“你知不知道他爸有多小心眼?他甚至比他爸还小心眼。楚子恪要是真有个好歹,你肯定得遭。陈叔叔还是律师呢,你这是给他添乱!”
顾宇阳没有明说,如果陈恪有顾家或者关家的身世,这事或许还能商议。商人重利,楚家确实不敢得罪他们,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但陈恪不一样,他的家世和常人比起来算好,但绝不是楚家会忌惮的类型。虽然顾宇阳也挺烦楚子恪这人的,但他绝不会动手毁了两家的关系。
最让他费解的是陈恪这样理性的人,怎么会忽然使用暴力?以前高中时他故意挑衅陈恪,陈恪也几乎没发过脾气,更别提接下他的战书了。白开水一样无聊谨慎的人,又怎会变得有腐蚀性?
关静垂眸,手落进半身裙的口袋里。右边没有她要的东西,于是又去左边摸了摸。
“冲洗一下再贴上。”
她找出一个创口贴递到陈恪面前,眼神示意他指关节上的伤口。不知在哪儿擦破了皮,沁出点晶莹的血。
“喂喂喂,静,他就蹭破点皮,大男人还贴什么创口贴?你的相亲对象才是真危险了,都不知道身上骨头有没有断。听他的哀嚎声估计得疼死了,少说得躺上个十天半月。”顾宇阳又戳了戳陈恪,“还有你,怎么不理我?”
陈恪看着关静手中的创口贴怔了怔。良久接过,攥在手心里。
“门外边的荔枝你买的?”关静漫不经心问他。
“嗯。”
关静笑了笑,“正好想吃。”
她走了几步回头,“你们不进屋?不进屋怎么洗荔枝?难道要我洗?”
“……静,你觉不觉得现在不是吃荔枝的时候?”顾宇阳扶额。
关静耸耸肩,“你不吃我吃。”
楚子恪疼得被顾羽清和顾宇阳一起搀扶着上楼梯都困难,最后只好让顾宇阳把人送去医院。
顾羽清推开门就见到坐在沙发上吃荔枝的关静,陈恪坐在她不远不近的地方,手背上还挂着水珠。
“小恪你……唉,你到底为什么打他?”
好好的一顿饭吃不成了。
原本就是为撮合楚子恪和关静强行设的晚餐,现在倒好,其中一个直接被打进了医院。这餐总不能搬去医院吃。
“没有为什么。”
“怎么能没有原因呢?你和他无冤无仇的,甚至都不认识!”顾羽清忍不住教训道,“他再怎么惹到你,你也不能把人打成那样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你们三人中最成熟稳重的人,没想到你却做出如何冲动幼稚的事情来!”
陈恪没有替自己辩驳,静静看着那筐洗完的荔枝慢慢减少。
“姐,你能不能一起跟去?我和楚子恪不熟啊,我可不想联系他家人。”顾宇阳扒着门冲里面喊道。
顾羽清叹了声气,带着未婚夫一起,出门前面色略有些难堪地看着里面的两人。
关静起身,“羽清姐,既然你们都要送他去医院,我和陈恪就先回去了,这乔迁宴改天再吃吧。正好我今天是空手而来,下次可以提前带上礼物。”
“呃好……下次再吃吧。”顾羽清抬头看了眼已经跟着关静起身的陈恪,“唉,真不知道这事要怎么收场。小恪你好好想想怎么和楚家人道歉解释吧。”
陈恪默了默,正要开口,关静的手臂拦在他身前。
“之后再说吧,羽清姐你们快出发吧。我怕楚子恪撑不到医院就疼晕过去了。”关静淡淡说。
一间新房,最后只剩下两个不属于这里的人。
关静慢吞吞地穿上鞋,再打着哈欠去等电梯。载着其他人的电梯一直抵达-2层,再缓缓攀升。
“说吧,什么理由。”
陈恪看向她。
关静抱着手臂转身面对他,半晌不禁提起嘴角,难掩笑意。
“我第一次见你发这么大脾气。你第一次下狠手总不会是毫无缘由的。他骂你了?还是他先动手的?他犯什么错了?或者是他自己绊倒从楼梯上滚下去的?”
“你就没想过是我犯错了?”陈恪道。
关静挑眉,满不在乎地看着墙角遗留的一颗荔枝,小幅度地摆动了脑袋,“没想过。我了解你,你一贯是最谨慎、理智的。大多数的事情都无法引起你强烈的情绪。所以我很好奇,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不关心伤员的伤势,不关心陈恪之后要如何面对楚家的刁难,也不指责他的冲动。
她只有止不住的好奇。
“他说了不好听的话。”
电梯抵达。
关静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有多不好听?”
陈恪不语。
关静问:“牵扯到了家人朋友对不对?”
旁人怎么说陈恪自己,他要么是冷静回怼,要么是不以为意,要么是冷漠相待,总归不会把人打进医院。
“嗯。”
Bingo.
“不能复述给我听?”
“不能。”
关静努努嘴。
陈恪说:“很难听。”
关静笑了下,挡在打开的电梯门前,“是说我的对不对?”
陈恪刚迈出去的腿又收回来,眼神难得一见的有些慌乱,瞳孔微闪,避开她炙热的视线。
“他都不认识你,怎么会无缘无故说你和家人的坏话。他也不可能说顾家人什么,那算来算去,只能是说我的了。”关静分析得头头是道,“陈恪,你这算是为我出气?”
陈恪用手臂挡开她的身体,从电梯里走了出去,在地下停车场大步流星。
“走那么快做什么?你还得送我回家去。”
关静忍俊不禁跟在他身后。
陈恪明知故问:“一定要我送?”
“那不然呢?是你把送我过来的那个人打进医院的,难道你不用负责?”
拿到驾照了!
马上到文案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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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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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Chapter.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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