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破天际的惊呼后,是一阵静默。
关静看着木桌,面朝她们二人的帐篷,她看不见陈恪,也不可能在黑暗中摸索出他的情绪。
吴旭涵像是被惊喜了,迷糊地发出喃喃声,布料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停。过了许久才静下来。
关静勾了勾唇,松快又有些讽刺地说:“真不懂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思。在一起过,那个‘过’字最为重要。”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帐篷里的人听,还是给陈恪听。只不过音量却是只有陈恪听得见的。
他当没听见。
“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大一暑假吧,大约那时候。”
“我的天,我怎么不知道?他们藏得真好。”
王芮笑了声,反问道:“需要藏吗?普通情侣无非是成天黏在一起,亲密无间,不避讳任何肢体接触,对不对?关静和陈恪一直都是那样的,你们都习惯了。”
许灵音后知后觉嗷了一声:“还真是。他们太熟悉了,所以做什么我们都不觉得奇怪。”
“再熟悉的人也没他们这样的。”王芮闷沉沉地说,“关静和顾宇阳从来有分寸。”
“你说他们在一起过,那现在是分手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许灵音揪紧了眉头,就是想不通。
“我不知道,就是某一天突然发现他们不联系了,关静连带着也不太联系我们这些高中朋友了。她变得好像只和顾宇阳熟,但他和陈恪不一样。”
许灵音一边回味着这劲爆信息,一边感叹:“话说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们告诉你的?”
王芮停顿了很久。
她在黑暗中睁着眼,黑色的一切像电影荧幕,在她脑海中播放起回忆中的画面。
大一暑假,高中同学有过一次小聚。
燥热的天,夜里也闷热,从空调房里出去走上几步路就开始冒汗。屋里面吴旭涵喝得酩酊大醉,顾宇阳掌控着局面,台球声、飞镖声不停歇。
屋里的冷气太足,安静坐着的王芮被吹得有些冷,就想到院子里走走再进来。
顾宇阳抽空对她说“把关静和陈恪找回来”,她随口应付了,心想自己怎么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她沿着房子缓步走了没多久,便驻足了。
后花园的秋千椅晃动着,像是刚有人从上面下来。
关静倚着边上一棵不粗不细的树干,而陈恪——弯着腰正亲吻她。
一瞬间王芮惊到了极致,发不出声也迈不动步,眼睛睁得溜圆。
她看见关静始终垂着手,不主动也不避,亲吻结束后,关静开口说了些话,然后仰起头。王芮后来恍然觉得那时的关静像下达了指令的主人,正等她的眼前人执行她的命令。
这之后,陈恪把头埋到了她的颈间,短而利落的发梢不断刺着她的皮肤,她把头仰得更高了些。
夜晚的灯光到底还是昏暗,王芮看不清她的表情。短暂的时间过后,关静却忽然没了力一般,腿软绵绵地站不住,靠着树干直往下滑。是陈恪一直托着她的身躯。
再然后,关静的双臂环上了陈恪的脖颈。
然后一切都平息了。
陈恪冷静的声音传来。
“该回去了。”
关静打了个哈欠,松手。
眼见着两个人向自己走来,王芮慌张地后退,但黑夜里哪怕是踩中草坪中一截断树枝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王芮还记得那个时候关静很平静,抱着手没说什么,陈恪却蹙眉和自己说“别说出去”,关静斜斜地瞧了他一眼。
她那时候就觉得,陈恪没那么喜欢关静,大抵是关静胁迫的,他出于习惯,实在不好拒绝。要不然怎么会不愿意公开?要不然怎么看起来一点也没动情?
许灵音催促道:“究竟怎么知道的?”
“意外撞见了。”
“什么什么?他们在亲亲吗?”
“嗯。”
许灵音捂嘴倒吸气:“天呐。我都没法想象出那个画面,陈恪和关静接吻。哇,我起鸡皮疙瘩了。”
王芮笑笑:“是吧,很奇怪吧。虽然他们总是在一起,但总觉得他们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
“是很不同。”许灵音想了想,“可为什么分手呢?吵架了?”
王芮想了想。
她当然不知道具体缘由,但也免不了去猜。
轻描淡写道:“因为没那么爱吧。只是习惯了对方而已。”
许灵音接着这话分析起来,夜晚也有了它的旋律。
帐篷外,关静和陈恪很久没说话。
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般,陈恪问:
“她说得对吗?”
“对吧,”关静道,“不就那么回事。我们之间从来没什么激情。”
习惯罢了。
“行了,我真的不想和你再讨论这件事了。”关静整理着衣摆说,“当朋友,这件事就翻篇了,约定好别再谈了。”
尽管看不清她,那张脸上所有的表情情绪都被黑夜藏起,陈恪还是凝视她许久。
“嗯,翻篇。”
-
隔天关静是被热醒的。
高悬的太阳穿过树梢,阳光带来的温度被锁在帐篷里,和昨夜的凉爽截然不同。
其他人早早就起了,就在营地里的只有王芮和许灵音。
许灵音说:“他们俩去钓鱼了。”
关静梳着头发回应:“哦。吴院空军这么多回,还没气馁?”
娇娇笑道:“他早就习惯了,越挫越勇。”
皮筋还剩最后一圈没有缠绕,长发松松垮垮地被关静捏在手里。
习惯了一件事,就不会难过了吗?
“早饭是什么?”
许灵音指着桌上的三明治说:“陈恪做的,他说你起来都要中午了,随便吃点垫垫肚子,马上就吃午饭了。”
话说完,许灵音小心地观察关静的神色。自从知道她和陈恪谈过恋爱,许灵音就控制不住冉冉升起的八卦心。
没过多久,吴旭涵和陈恪回来了,鱼获不少,甚至是小小地爆户了。
“可以啊,钓这么多!”许灵音道。
吴旭涵摸摸后脑勺,不情不愿地说:“我就钓了两条,其他都是陈恪的。”
陈恪无视了几个人发量光的眼神,直接开始处理午饭,平静回应:“新手保护期。”
吴旭涵招呼许灵音去看他的收获。关静对活鱼不感兴趣,转身去洗手间。
出来时,正巧碰上王芮。
“没想到陈恪钓鱼这么有天赋。”王芮搭话。
关静关掉水龙头,慢悠悠地等风吹手,“陈伯伯以前教过他。”
王芮愣了愣:“哦原来不是第一次钓。”
关静扯下一张纸,擦拭手上残余的水珠。
“既然都忍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忍不下去了?”她漫不经心地问。
“什么?”
“昨晚我失眠,听见了。”
王芮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关静抬头看她说:“我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闲庭信步靠近她,“只是有点不解。”
像当初不解陈恪的内心一样。
关静自诩聪慧,可就是常常看不懂身边人。
王芮安静了许久。
“我不知道,或许是昨晚困得神智不清,说溜嘴了。”
关静扶了扶额,对这个说法没表态,忽地问:“你有点讨厌我,是不是?”
王芮抬眸,半晌说道:“不讨厌,也谈不上喜欢。”
关静点点头,“因为我性格不好?”
王芮笑道:“你性格是差劲,但这不是主要原因。”
“那是……你喜欢陈恪?”
王芮蹙眉,“不是。”
“既然我们把话说开了,我也不瞒你。静,我嫉妒你,我不喜欢这样的情绪,但我没法控制,我这些年也愈发讨厌自己。”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但你不把他们当一回事。有很多时候,即使对方不想那么做,也会因为各种因素而无法拒绝你。”
“以前班里节目缺人,你就指定我去演那个角色,其实我不想。你喜欢吃西瓜,大家就说好了似的把果盘里的西瓜留给你,即使我们也喜欢。一起去游乐园,你说累了我们就一起陪你休息,你说饿了我们就去吃饭。因为你是大小姐,因为陈恪和顾宇阳那样做,所有人都被裹挟着去迎合你。”
关静皱起眉头,若有所思,“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说你们不想?我从来没有强迫过你们。娇娇以前不喜欢我,她会直说,我丝毫不觉得不高兴,我反而喜欢她的坦诚。”
“她是最坦诚的。”王芮低眉附和了一句,随即说,“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我不可以,吴旭涵不可以,顾宇阳不可以,陈恪和你——也不可以。”
关静挑眉,“我不坦诚?”
“你到现在还喜欢陈恪。”
话音一落,关静下意识张了张口,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她只是轻轻呼出了一团气,闭眼后说:“你太自以为是了。”
“你看,你一点也不诚实。我从小就是一个在边缘观察别人的角色,我最会看人心。”关静的反应像是佐证了她的说法,王芮笑了笑,“陈恪也一样。其实他没有那么喜欢你,你也知道,所以当初他让我保守你们恋爱的秘密,他甚至不想公开。”
“他只是在满足你的要求,不是发自内心。”
关静没有说话。
“他已经习惯当你的哆啦A梦,哪怕你现在要求复合,我想他还是会答应——再一次违背自己的意愿。”
“他不会了。”
王芮刚要开口反驳,关静松开了头发,淡淡说:“以后有事直说,别什么都憋心里,我不是你,不可能知道你的想法。喜欢我、讨厌我都可以,别瞒我。”
关静踱步往回走,树梢间漏下的阳光令一切都蒙了一层金光闪闪的雾。
坦诚,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她驻足看着围在烧烤架边的几人,他们欢腾地烤着鱼,插科打诨。
坦诚意味着——承认自己害怕孤独,承认这么多年来自己都是一座孤岛。
海上船只来来去去,船只上的人称赞岛屿美丽,却又不靠近。
她其实一直知道,当初是她半强迫着陈恪与自己在一起。
发自内心的爱意怎么会像他那般风平浪静?总该有潮汐,汹涌过,才会退去。
“你的。”
剃了刺的烤鱼递到关静面前,和别人都不一样。
关静抬头看陈恪,眼睛有些发酸。
“你明知道我嫌吃鱼太麻烦……”
“所以剃了刺。”
他习惯这样做了,是不是?其实他也不想。
关静漠然接过,“以后不用那么做,我以后都不吃鱼了。”
大家新年快乐!健康平安,新年发大财~出游注意安全。
(这几天见亲戚去啦?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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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Chapter.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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