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秋意识到了这孩子非自愿而来,便起身走到她身边,拉过她的手,拍了拍,“不用怕,我不吃人。”
周玉儿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她小娘肚里托生的,自己生母又不得宠,从小到大,除了娘,没人对她这般柔和过。
到底还小,见得世面又少,见仙子这般和蔼,只觉心头绽起了一缕阳光,也说不出为什么,眼里一下就有了泪水。
耿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自己从山上带下来的一个柴犬钥匙扣塞到了周玉儿手里,“给你。”
她想过跟她们一起隔离的会是女子,所以也准备了一些礼物。只是她也没想到来的姑娘年岁会这么小,思来想去的,便将自己的钥匙扣给了这孩子。
Q萌的柴犬钥匙扣让周玉儿一下就忘记了惶恐,到底是孩子,看到可爱的东西怎能忍得住?她怯怯地看了耿秋一眼,见她真是要给自己的,惶恐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接过东西,便深深弯腰,“谢谢仙子。”
“叫我耿阿姨吧。”
耿秋轻笑了下,“我今年四十了,叫我一声阿姨也不过分。”
“您四十了?”
周玉儿瞪大眼,有点不敢相信。
“您看着至多只有三十。”
这话说得耿秋直笑。哪个人不喜欢被他夸年轻?尤其是来自孩子的夸奖。她点了点头,“骗你做什么?好了,快收拾下东西吧,咱们这半个月可要好好相处啊。”
“嗳。”
周玉儿脆生生地应了下,心里的恐惧与压力去了不少。神仙和蔼可亲,性情洒脱,果然跟他们凡人是不同的。
待东西收拾好,便有人过来请,说是宁州通判给大家办了一场接风宴,让他们过去。
耿秋出了帐篷,带着周玉儿来到最大的帐篷中时,发现里面已坐满了人。
见到她来了,除去几个现代人,其他人都是起身,赵璋更是一脸热切地道:“医仙,您来了?请这边坐。”
医仙?
她下意识地朝李跃等人看过去,见他们憋着笑,也只能无奈叹气,拱了拱手道:“多谢。”
孟歆看了耿秋的回礼,便记在心里:神仙女子亦如男子般,以拱手为礼,与我凡俗大有不同……
入座后,倒也没再搞什么歌舞表演,而且采取的还是分餐制。
一人面前一个小矮几,没一会儿便有厨人将食物端进来。
鸡汤、炙羊肉、烧鹅、李子鱼、红枣糕、时蔬等。
其中那道烧鹅颇有意思,肚里放着杏仁、红枣等物,吃起来有着坚果的香和甜。
“圣人,我们这里经历了百年战乱,民贫财尽,物产不丰。”孟歆一边解释着,一边又令人上酒,“唯有本地这一杏花酒,倒还算得上有些名气,相传是夫子曾也赞叹过的酒。”
“孟府判客气了。”
李跃道:“这已经很好了。”在现代,这些菜只能说寻常,但李跃知道,在古代已是很好的菜了。更别提这地方已乱了百年,能拿出这些菜招待也是不容易的。
见仙人们满意,众人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待酒过三巡,孟歆便问道:“下官斗胆,敢问圣人,是从哪个天来的?来此处又是为了何事?”
肉菜来了。
李跃肃着个脸,按照之前在山上商量好的说辞道:“我们从哪来的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们是为了探索宇宙的真知与真相而来的便行了。”
“敢问圣人,何为宇宙真知、真相?”
周述拱手问道:“老朽活于世上已近一个甲子,对世间真理亦有诸多疑问,比如月亮之上是否真的有嫦娥?又比如圣人所使传讯铁鸟是如何做到无外力驱动而可自行飞翔的?”
“这话说来便长了。”一边的陶景道:“你要弄明白这个问题,得先搞明白我们所学的格物学。”
“格物学?”众人一愣,“这是什么学问?”
陶景没有回答,反是掏出手机,对着众人拍了下后,挥手道:“你们且来看看。”
李跃在一旁看着,脸上神色淡淡的,心里却道:“这家伙,果然比我更会装。”
众人不明所以,拿个非金非玉的小盒子对着他们晃下是在作甚?
众人上前,围到陶景身边,待一看清手机里的照片,纷纷大惊失色,“这,这,这!”
“这”了半天,都没说出第二个字出来,全都傻掉了。
世上怎会有这种东西存在?这是仙界的作画之法?不,不可能!没见神仙动笔啊。
“这叫照片。”
陶景道:“并不是画像。具体说来很复杂,但你们只要知道,精通格物学之后,世间万物皆可如此这般……”
他说着又点开录像功能,对着众人惊愕的脸拍了一圈后,道:“记录下来。你们看,神奇不神奇?”
众人瞪大眼,看着手机里的画面。到了这会儿,饶是孟歆养气功夫过人却也是失态了。铁鸟为什么能自己飞,他是想不明白。但怎么说呢,因为见过飞翔的鸟,所以还能理解。可眼下这个是什么东西?居然对着人弄一弄,就直接照进去了?
“啊,声音也能弄进去!”
周述一脸惶恐,“这,这难道就是仙界的摄魂之术?”
陶景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道:“什么摄魂不摄魂的,世上没有鬼神,我们也是凡人,只是我们掌握了宇宙的真理,所以比你们厉害。”
这话没人信。
要不是神仙,谁能做到这种事?那格物学……
孟歆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一个大胆的主意在他心里形成:若是跟着仙人学会这学问,不说点石成金,撒米成山,但起码能让大昭强盛些吧?再不济,也能让百姓吃饱肚子吧?
想到这里,他一改之前的矜持,连连拱手,带着几分热切地道:“这格物学如此神奇,真叫在下大开眼界了。”顿了下,又道:“敢问神仙,这格物学能产粮几何?能强国民富否?我等凡俗是否能聆听宇宙真理,圣人教导?”
“呵,若是全部学会啊……”
陶景拖着声音,端起酒盏,慢慢抿了口,道:“稻米亩产个七八百斤,小麦四三四百斤总是有的。”
“什么?!”
正盯着陶景手机看的赵璋一听这话,直接一个趔趄摔地上,看着陶景,两眼珠子似要掉出来一般,颤着声问道:“多,多少?您,您说多少?”
几个现代人被赵璋吓了一跳,陶景一时间都有些不敢回答了。他已经尽量往小了说了,古代上等良田,多弄点金坷垃伺候,稻米亩产三百斤总有的吧?他只是翻了一倍而已,就这么惊讶吗?
他在赵璋满眼的期待中缓缓点头。
“苍天啊!”
赵璋发出一声惨叫,真真是惨叫,刺得人耳膜都疼了。
他捶打着地面,“这样好的学问为什么现在才流到人间啊?要是早点学会,中原何至于十室九空啊?呜呜呜,除去刀兵之灾,更多的人是被饿死的啊。呜呜呜……”
他哭得极为悲怆,拉着袖子不断擦拭着眼角,“我赵家本也算人丁兴旺,前朝末帝之时,五服内的亲眷也有两千多人。可到了五十年前,就只剩下了八百多人。再到十年前,家里就剩下了两百人,而现在……呜呜呜……”
他大哭了起来,“算上我,算上五服外的亲戚,也只有六十八口人了。我赵家以小道传家,已比普通小民好过不少,可饶是如此,这百来年也有族人不断被饿死,若是……”
他说不下去了,只呜呜哭着。
一番话说得,让在场的人都很不是滋味,包括那些世家。
国家国家,没有国哪来家?这百多年,哪怕是他们这些望族也是族人不断凋敝,资产不断缩水,也就比普通人好上那么一些,没那么凄惨罢了。
孟歆侧过头,轻轻拭去眼泪,拱手道:“圣人,赵县令一时……”
“没事。”
李跃打断了他,这个不善言辞的男人此刻心里也不好受。不管面上多严肃,可只要是人类,都会有一颗同理旁人的心。
乱世人不如盛世太平犬,想想赵璋的家世,都已不能算平民了,可也过到这么凄惨,可见百年战乱带来的伤害是多么大。
他轻轻叹出一口气,道:“我们这边也有意在此停留一段时日,若是可以,我们会教你们怎么提升粮食产量的。”
挽袖悲叹的孟歆不悲叹了,哭着的赵璋也不哭了,他们纷纷看向李跃,深深弯腰,脸上绽出了大大的笑容,“多谢圣人,我等一定会用心学的!”
“……”
眼泪说没就没了?
这感觉……
怎么像被套路了?
小剧场:
赵璋:吹彩虹屁固然是一种手段,但本官还有其他特殊技巧:哭。只要我哭得足够惨,不怕天生慈悲的神仙们不可怜我大昭。
孟歆:圣人,赵县令哭的事都是真的,眼泪也是真的,莫要误会。
周述:啊,老夫的魂被摄走了,啊啊啊啊,老夫也要哭了。
耿秋:老不死的玩意为了荣华富贵将孙女推出来,等着,将来落我手上,怎么着也得给你一点教训!
天子:赶路进度条已达90%,下一章即将到达战场!神仙,等朕,朕来送脸皮了!
市场众:总觉这些古人都透着一股白莲味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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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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