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天真人审视的目光把姜芥舟从里到外细细地刮了一遍：“如果我不让你杀人，你就不拜师了？”
“是。”
姜芥舟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场面一度非常凝重。游天玑的表情震惊又扭曲，他既想摇着姜芥舟的肩膀问她脑子有什么毛病，又害怕自己师父被这么一激，说出让她滚蛋的话。
“你觉得什么人该杀？”
“杀与被杀从来都有原因，利益纠葛或是恩怨情仇。从决定杀一个人到动手，需要经过无数次衡量利弊才能抉择。所以这样复杂的事情，没有人是该杀的。”
“你这不是听明白的嘛。”傲天真人收回那股令人窒息的威亚，“记住你今天的话，什么时候想法变了，我会随时取走你的性命。”
姜芥舟恭敬地磕了个头：“徒儿明白。”
游天玑悬着的心好不容易落下，又听到她说话：“所以，草菅人命到底是什么意思？抱歉，我是文盲。”
“这种事你有什么好骄傲的！”游天玑不解地大喊。
傲天真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嚎什么？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吗？今天开始你每日都花一个时辰教她念书。”
被这对新师徒俩反复玩弄的游天玑终于崩溃，连抢饭时都失去颜色，呆呆的捧着碗。
姜芥舟不敢招呼他，她今天学精了，哆嗦着手趁机把肉多抢了几块，撂下碗就跑。
没等她回去二师姐的医馆小睡一会，就被洗完碗的大师兄拎起来念书习字。游天玑存着报复心里，对她很是严苛，叫她今日将《诗经》的周南十一篇背下来。
“参差……参差苋菜！嗷——我又哪背错了？！”
“是参差荇菜，哪来的苋菜，就知道吃！”
姜芥舟愁眉苦脸地看着书，他们之间互相不认识，她不喜欢这种陌生的关系，还不如去找师父挨打呢！
说挨打，傲天真人就来了，读完一个时辰的书，她又被拎走反复按在地上摩擦。
这种日子过了一个月，姜芥舟的眼睛里已经失去神采，每天麻木地被傲天真人的棍棒抽打着向前。睁眼就要挨打，闭眼还要梦到挨打。
好消息是住进了游天玑帮她搭建的房子里，坏消息是她没有床睡，被傲天真人一棍子干碎了，买一个碎一个，索性直接睡在了地上。
“小师妹真可怜。”龟玄英看着她比柳师弟的傀儡还像傀儡。
游天玑也很同情：“哎，谁叫小师妹是武修，咱们当初师父可没下这么重的手，光是让我们练轻功保命。”
“小师妹这都一个月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多亏她，我最近治外伤的手艺好了不少。”
“谁不是呢，我跟着她又读了遍《易经》，最近对卦象的理解又深刻了，差点没憋住就突破了。”
龟玄英都不想说他，不知道他们命修是不是都这么迷信，这家伙早就能升元婴了，偏偏信六这个数，逢六才晋升，否则就一直压制修为。
“……你下次晋升还有几年？”
“还有四个月，届时我定要小师妹给我护法，她入门拿的牌子可是六六六！”
“你觉得小师妹四个月后还能活着吗？”
游天玑沉默了：“……我问问师父。”
事实证明，巨大的压力和磨难之下，人只要没死，那一定会获得超额的成长。
姜芥舟被单方面揍了三个月之后，耐力、速度、力量都获得了巨大的提升，因为一直保持运转心法，吸收灵力，她的境界也拔了不少，直逼筑基后期。
可这才是开始，真正的折磨还在后面。如果说前面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挨打，那么后面就是技巧拙劣地挨打。
她身上没有一块地方没挨过棍子，没有一处骨头没被打断过。
“谁说的？你的大拇指指骨我就还没打断过。”
傲天真人言出法随，下一秒她的大拇指就扭曲地耷拉下来。
受不了了！这谁乐意啊，不光挨打还要被羞辱，什么师父啊！
她打赌自己师父的人缘一定很烂，这张破嘴和这暴脾气，除了师丈，谁受得了！
于是，月黑风高，她才带来的包裹里，拿出泻药，偷偷抹了些在师丈每日为师父**的甜茶杯子里。这事她可熟练了，保管让人看不出。
傲天真人古怪的脸色告诉她，修士原来也抵挡不了泻药的威力。
“你给我下药？！”师父看上去想一巴掌拍扁她的脑袋。
“别担心师父，我知道你打我是为我好，所以我下毒不是也止下了泻药么。”
“你你你——”傲天真人捂着肚子跑出去。
随后对打中对她下手越来越狠，她身上的骨头又全碎了一遍。不过她也回敬了几次泻药而已，别说，这种相爱相杀的日子还挺有趣。
姜芥舟发现，她在进步的同时，傲天真人也在精进自己的棍术，从她身上学，从古籍上学，从别的对手身上学。原本她使出来的招，到了傲天真人手里，能变得更精妙。
如果说她一日能进十步，那傲天真人，一日就能进百步。游天玑说得没错，师父才是真正的天才。
不受打击是不可能的，她好似永远都逃不出师父的阴影笼罩，弱小、无力，她真的是一日筑基的天才吗？
可她别无他法，只能咬牙学，快一点，进步再快一点，未知的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出现，她必须成长到可以抗衡的实力。
她按部就班的生活不知进行了多久，自从拜师礼那日，她就再也没出过师门，修士寒暑不侵，她都不能通过加减衣物来判断，也没有那个心力去想。
突然有一日，傲天真人看着她收起了棍子，皱着眉对她说：“回去吧。”
“我还能打。”她还没有到极限。
“不止是今日，从明日起不用和我对招了。”
“师父，为什么？”
“你已经两日没有进步了，如今你的修为已是筑基大圆满，自己去寻求突破之法吧。”
太阳高照，她终于在白日里回了一趟自己的小院。小院一如游天玑当初为她建造的模样，除了没床，她没有更改过一处。
这是她第一次闲下来打量这栋在师门的住宅，一进的院子瞧着还挺大，院子不知道怎么布置的，就是看着雅致又富贵，是游天玑一贯的风格。
东厢房和西厢房都空着，院子中央有兵器架，不过目前上边也是空空如也。得添置些东西了，她喜欢拥挤的感觉。
首先要买的自然是床，她终于可以不用提防师父一早闯进来给她一棍子。
游天玑探着个头向屋里看：“哟！小师妹，你真的在家啊，我还以为是方才看错了。”
姜芥舟无奈地说：“咱们师门就这几个人，还有谁会来我这。”
“也是，谁叫你白日里从不在呢。今日怎么这样早，莫不是出什么事了？”游天玑神情严肃，他可一直提防着师门之祸。
“别瞎猜，师父说再练下去也没有成效，让我自己想法子去。”
“哦~难怪她能放过你，原来是遇上瓶颈了。这确实没办法帮你，得靠自己。”
姜芥舟着实不懂：“是提升境界就会进入瓶颈期吗？我是否该去寻求晋升金丹的法子。”
“当然不是，这两者并不挂钩，只是常常一起出现。境界初期也可能遇上瓶颈，晋升金丹也可能如喝水一般说晋升就晋升了。师父让你停止对练，那一定不只是晋升金丹的问题。”
她还是没听懂，两条细眉都快拧成麻花了也没琢磨明白。
游天玑拍拍她的肩：“不着急，这事就是越着急越容易钻牛角尖。”
话是这么说，她仍旧不能放松下来，还是先找些事做。
“师兄，打一张床要多少银子，我总不能还睡地上吧。”
“这全看你要什么式样、什么木料的，上下浮动可大了去了。今日冬至，我正好要给师丈跑腿买面粉，跟我一起去山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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