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手足

胡细给吓得手腕一哆嗦,刚夹起来的白袍虾仁都掉了下去。

胡承老爷子起身离座,撂下一屋子人,自己坐上车走了。

胡舫胡览兄弟都追到门口,但谁也没敢伸手阻拦。

“哥……”

胡览呆若木鸡,不和如何是好。

胡舫一扶弟弟的肩膀,“还有客人在呢,脸上不放光可不行。”

大家勉强把晚宴残局撑了撑,完了,呼啦啦走了大半,都陪着胡老夫人回本宅去了。

胡览带着蔓延去地下陈列室看藏品,鲜梣则跟着官致到前院打烊。

事情再明白不过,官致可以在这里当个小掌柜的,却不能跟着弟弟去窑上做事。

一块泥巴,团成团儿,上了些许颜料,用火烧烤过以后,能幻化出夺目的颜色来,这其中指定有说不尽的手段与秘密。

做了几个世纪之久,今天的澹窑虽比不得宋元的繁华景象,但在整个国内外的制瓷业中,仍旧是靠纯手工闻名遐迩,誉满天下的。

容忍官致帮着弟弟做事,在胡承老爷子那里,做人已经达到了极限,再让异姓入胡家窑,那却是万万不能的。

对着冷清的玻璃橱柜,鲜梣大爷似的往那里一坐,“用建阳的黑釉盏给我用茶。”

还提饮茶呢,小心,大晚上的,你还睡不睡觉?

官致把古朴的账簿查看完毕,收进了抽屉里,然后才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壁柜里取出一个带着密码锁的小铁盒。

“官老师,不会吧,背着弟弟,你还设有小金库儿?”

鲜梣探着身子,拍拍那个坚硬冰冷的物件,“我跟胡览老师的交情非同一般,小心我去告状。”

胡览自小由胡细养大,自然跟母亲关系亲密,连带着日后的鲜梣也得了不少雨·露”。

关了头顶上的大灯,只留远处的一盏小光。

官致打开锁,掀开盖子,在里面的绒布上摆放着两个拳头的小盏。

它们不是建阳黑釉的兔豪或者鹧鸪斑,轻盈一握,正好一拳的大小。

上面敞口,下面逐渐收缩,通体透明,一个是浅粉中透着几分玫瑰紫,一个是砖红中透着几分黢黑。

没有灯光映照,但从杯盏上却有天然而成的耀眼来。

“荧光棒吗?”

鲜梣把两手在衣服前襟儿上抹了抹,才捧起浅粉的那一盏。

手感圆滑,柔若无骨。

“咦,仿钧窑吗?人家那是蓝紫红,你这个——”

“古人在釉料中加入了红铜,我给换了别的。”

“别的什么?”

不会是荧光粉或荧光剂吧?

“泥成”的这尊盏,如果你骗人说是玉雕的,我是绝对会相信的。

“专业术语叫‘窑变’”。

官致笑,“除了我和小览,不能有第三人知道。”

还保密呐,我又不跟你做同行。

去,你个“弟控”。

鲜梣把那个物件故意地,大大咧咧地举到官致眼前,照着对方的瞳仁。

“我们家小延的事,你们帮还是不帮?”

“你叫我怎么帮,澹窑都不让我进,我拿什么给你们烧泥巴?”

“好办,你改了胡姓儿不就得了。”

官致真就不认识这个孩子了,注意作坊。

改姓胡当然好,但户口本是你我能随便涂抹的?

假如说运用某些手段,更改成功了,但我的社会关系还在,一一去解释说明,既需要时间,也得重新建立信誉度不是。

我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剁不说,还搭进了弟弟的许多操心。

“我刚有了热乎劲儿,就被你们家老爷子把美梦击得粉粉碎。”

鲜梣把东西往铁盒中一收,裹巴裹巴,抱着就走。

“抢啊!”

官致手臂一挡,我可还没说送你呢。

鲜梣撩开眼皮对上他疑问的目光,“不是送给我们的吗?后悔了?”

不打算给人,那让人家欣赏个什么劲儿?叫我眼馋?

官致蹙着眉头,摆摆手,拿走拿走,对于这种“爱小”的人,献宝的结果就是被盗洞。

鲜梣一转身,不留神瞄到窗口上摆着件五彩缤纷的瓷坛,坛里种着一把翠绿到让人心颤的情思草,根根纤细入微,不禁让人两眼生亮。

官致腹内有了暗礁,坏了,这盆草看来也保不住命了。

他刚要伸手去拿,不成想鲜少比他手快,早已抢在手里。

“难得你还有这么好的雅致。”

官致嗫嚅着,揣摩着该不该把肚子里的话都倒出来。

“胡览摆在那儿的。”

鲜梣把小瓷坛往铁盒子上一放,挑着眉问:“让你代养,还滋润得这么透灵?”

太有涵养的年轻男子把一段人际关系的插曲,用隐晦的语言说得很曲折。

“用了心,才能侍弄得养眼不是。”

当我傻,对草用心,还不是因为人么。

“我们住的屋里就少了这么个有生气儿的物件,借用宝贝一两天,等走了再奉还。”

直接夺,而且不经过主人同意。

官致想去拿回来,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股子力量阻止他做出那种粗鲁的行为来。

真动了手,就跟打架似的,再说,鲜家少爷想要什么没有,为嘛偏要这一盆?

随心所欲呗!

“我们家二掌柜的呢?”

鲜梣站在客厅口高声喊:“小延——”

一个年纪大的店员说话了,“小胡带着曾少爷去了窑上,留话不用接,等完事自然把人送回去。”

“哟,”

鲜梣心里一荡,难得蔓延这回这么开通,那就别打扰他们的兴致了。

饶是那么着,他还说着风凉话:“瞅瞅,你去不得的地界,我家小曾却行动自如。”

言下之意有点幸灾乐祸。

曾氏的面子大着嘞,看来是通过了胡承老先生的首肯。

鲜梣回到曾园,倒头便睡,不是不想等蔓延回来,瞌睡虫就是咬人,轰都轰不走。

过了半夜,听到屋里有了水声,才知道蔓延已经回来了。

睁开眼,那盆子情思草摆在床头,还有他泥塑的那对小情人站在一个玻璃罩子里,“蔓延”看“鲜梣”的眼神,真就是个风情万种。

鲜梣前去拍浴室的门,“我一身臭汗,等不及睡着了,能共享否?”

磨砂玻璃门“哗”地被拉开,下面已经用条五分短裤的蔓延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闪身出去了。

洗得这么快,不会是被我吓得吧。

鲜梣把人从后面圈住,脸都铺在蔓延潮乎乎的后颈上。

打算熏臭人,让我再刷一遍怎地?

蔓延把人推开,“要洗快点!”

被拒,脸大的人不害臊。

“哦,等不及要与我共度良宵。可叹是‘白露堂中细草迹,红罗帐里不胜情’啊!”

别念艳·诗,我是擀面杖吹火。

蔓延不理人,走开,去了床上。

充满古典韵味的环境,床却是新式样的。

既没有红罗账,屋内也没有点檀香。

这是鲜梣提前特别交代过的,不要弄那些东西,他怕蔓延骨子里抗拒的欲·念更深。

鲜梣潦潦草草把自己冲了冲就出来了,头发都没弄干,出来一看,灯暗,人都进入了梦乡。

他把自己猫上床,抱紧了蔓延,用呼吸一感觉,就知道那酣睡不是装的。

刚睡醒,精神头正足,可怀里人不给力,鲜梣没辙,只得看手机打发时间。

刚滑开屏幕界面,一条讯息就跳了出来——

【小延:天亮我们去高邮湖畔。】

鲜梣没忍住,顺口叼住了蔓延的唇瓣,好家伙,主动出击了。

有高人给你出主意吧?不是驴友,咋可能突然间的胜似“驴友”呢。

他接下来还是没睡,深夜搅扰了杨言,跟她聊了聊学校的情况,也报告了一下行动。

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他和蔓延的休息期要无限延长。

历史性的大事件,一辈子能碰到几次?

错过了今天,明天就只有遗憾。

翌日清晨,睡得正香的鲜梣一睁眼,就被上面罩着的一张脸给惊艳了。

红里透白,还有些潮气气,连短短的发梢都散发着灵气。

一把抓上蔓延的后脑勺儿,小祖宗,理发店都是连夜营业的?

是不是报复我前儿的那句话呢,不但不给飘逸,又往短里“杠”?

“起来,吃饭。”

鲜梣双臂一勾小延的脖子,嘴巴伸到半路就被掌心堵了回去。

“胡老师官老师还在外面等着呢。”

我操,高邮湿地公园情人一日游,咋还给我组团儿来了!

鲜梣立时三刻就把脸儿沉如水,被子头上蒙。

“又不是离着十万八千里的,着啥急。”

耍赖。敢怒不敢言。

却在暗里恨那对兄弟太不晓事,碍我们的眼,没当过电灯泡是吧?

昨天一时兴起,听了胡览老师的意见,去高邮体会一下草绿的世界。

事先没征得鲜梣的意见,他不会是以前去过湿地公园吧,不然咋提不起劲头来呢?

这就是恋人之间两颗心存在的差异,天上一拳,地下一脚,都搞到两条岔路上去了。

鲜梣把他的手抢到被子里,“你帮我解决吧。”

蔓延生气了,一甩手,躲身而走。

乌鸦嘴巴。外面晴光片片,少来阴暗。

你自己玩吧,我跟胡家兄弟出门看风景去了。

摆着一张铁饼子脸,鲜梣换好衣服出了房间,就看到在银杏树下站岗的一对兄弟。

“咦,”官致说着风凉话,“我那一坛是情思叶,咋到了你家就成了‘断肠草’了?瞧瞧,脸儿都给照映‘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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