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梣起身,在脸上摆好了尺度合适的笑,过去拉开了门。
别介,讨厌归讨厌。有爸爸总比没有得好。
蒋敝之的妈妈喜欢爸爸,而他爸爸不喜欢他妈妈,现在人家的丈夫“追”上门来,境地有点难办。
史大姐姐对着那位男客一摊手,“先生,您有什么需要请直接告诉我。”
眼睛直勾勾地瞅着鲜梣领客人来到餐桌旁,蔓延简直都有些坐不住了。
男客正是跟在燕老先生身后的蒋戒。
他在心里冒着酸泡泡儿,这位就是蒋老师的亲生父亲?
五官轮廓确实有几分像,尤其是浅浅的蓝褐色瞳仁,貌似有异域的血统。
男人给两个男孩稍微点头,“你们好!”
蔓延“国际”惯例着——木讷。
鲜梣请客人坐下,又拿了新杯子倒水,“茉莉花茶,可以吗?”
不卑不亢。很有大将的风度。
“可以可以,我平时就喝这个。”
“您用过饭了吗?”
趁着岳父跟大家共餐的工夫儿,才来瞅瞅儿子,“要不,跟我们一起吃?”
蒋戒笑得很悲慈,“可以吗?”
他在征求儿子的意见。
蒋敝之坐不住了,起身要走,却被鲜梣拦了回来。
蔓延很心照不宣地跟鲜梣唱起了双簧。
“老师,我们陪着你。”
男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捧着杯子的两手在发抖。
鲜梣也给老师倒了杯水,两个学生一左一右把蒋敝之夹在中间,他就是想逃离现场也走不掉。
鲜梣挨着男人坐,临阵,总能体现出他待人接物的种种优势。
“叔,不怕不好听,您不是我们血统纯正的中国人吧?”
“唉,不是,我祖籍扬州,在民国初年,我的曾祖父就到海外谋生。我奶奶是F人,我母亲是A国人,汉族血统在我身上就这么多。”
蔓延也给老师说了句笑话,“怪不得打起我就觉得你‘另类’,原来醋是从这里酸的。”
蒋敝之抓自己的头发,“我的发质随我妈妈,黑亮得很。”
这倒是,他爸爸蒋戒的头发是自然卷夹带深褐色。
说说笑笑,吃饭可以暖和气氛。
鲜梣照顾客人。蔓延照顾老师。
一顿饭吃完,倒也平安无事。
撂筷儿了,客人却没有走的意思,意犹未尽。
作父亲的,肯定有话对儿子讲,再愣充大头就没有理由了。
“叔,我们还有事,先撤了。”
懂事的孩儿们,给大人制造机会。
“我也有事。”
真有事,假有事,暂且不论,反正不能单独面对父亲就对了。
蒋戒一拦,“敝之,等等,爸爸来就是想告诉你个情况。”
就说么,家长没有空手白来的道理。
“你鲜叔叔跟你外公商榷了一番,人家决定让出今日月的一些股份,我把积蓄也都拿了出来——”
“你别说了!我不会要今日月的任何东西,它是鲜叔和曾教授呕心沥血的‘结晶’,你们是怎么想的?居然要给画廊拆家。”
蒋敝之重重在把拳头砸在桌子上,“我外公就是这么霸道,我妈妈的离世跟鲜叔叔没关系,到底是谁在其中扮演推手?”
鲜梣终于听出味儿来了,他爸爸可事先没通知儿子还有这么一出。
“孩子,有些事不像你想的那样——”
蒋敝之双手捶胸,“不管你们做什么,我妈妈的命也是拿不回来了……我外公逼来逼去,对我……你去告诉他,请他死了这条心!我不姓燕,蒋姓不要也可以——”
鲜梣在旁边思忖。
幸亏蒋戒来了,把窗户纸捅破,不然爸爸是不是要瞒着我?
蔓延看老师情绪激动,已经跟着飙泪。
怪不得蒋戒之会抑郁,病到不能工作,原来在他的人生里面有这许多悲凄的故事。
他以为自己够惨,过了今天,他再不能妄言了。
我的悲哀,不说,不表现,不代表没有,或许不比你的少。
蒋戒低头,不再多言。
他抱着一颗赤诚之心,以为儿子能够坦然接受,结果都想错了。
这孩子跟他那个性情中的母亲一样,不爱钱财,只是任性地挥洒感情。
门口处有响动,两个“事不关己”的年轻人把眼光齐刷刷地投到那里,救命的“菩萨”来了——鲜辈现身,在他身后还跟着广行。
广行没进来,把自己关到门外。
“小鲜——”
蒋戒向鲜辈求助。
是时候退场了。
鲜梣一出来,就给广行派活儿,“蔓延有事找你。”
真是找人瞪,连过场戏都没有,咔嚓一刀。
不能给我个找个过渡段儿么?
广行打趣,“我连夜赶来,就等着给小曾解决难题儿呐。”
蔓延抿紧嘴,不开口,腹诽着:屋里头还剑拔弩张着,再大的洪水也漫不过高桥去。
“蒋老师他——”
蔓延问不下去了,系铃还须解铃人,燕先生种下的苦果别人如何能改观?
“稍安勿躁。”广行道,“让小赵先把你们俩儿送回去,该休息休息,明天登机不能误点。”
“我们能等事情出了转机再说告别吗?”
瞧热闹不嫌事儿大。
蔓延不理鲜梣,低头就开路。
鲜梣望着蔓延落寞的背影沉思了一会儿,这才问广行:“蒋老师的同学能来我们设计部吧?”
“为了面子上好看一些,让他同学有空来面试就是了。”
那会子在饭桌上三个人的谈话,被鲜梣偷偷录音,又把文件发给了广行。
并交代他:一问三不知,千万别在蔓延那儿露馅儿。
这是纯正的鲜梣风格,决不打无准备之仗。
广行又悄声告诉鲜梣,“曾其还是想叫蔓延去戒毒所看他。”
鲜梣如沐春风的脸立刻变色,冷厉道,“告诉他,再不知悔改,他就是一个死人。”
进了家门,鲜梣抓着蔓延,又道:“这顿饭没吃好,我们再煮碗面吧?”
不吃。没心情。
蒋敝之失去了妈妈,那也比我们强太多。在我们最需要母爱的年纪,将我们生下来的人都抛弃了我们!
鲜梣必须承认,蔓延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不是喜怒无常,而是无法揣摩,任凭他怎么用心,都无法让其举双手“投降”。
他容忍着,总是试图找合理的解释与慰藉。
他一度以为,是自己做得太不够,所以敲不动蔓延心里头的冰冷。
爱,在这么小的年纪发生了,如何让那株幼苗长天参天大树,可是一个难关。
蔓延去了浴室,鲜梣像机械人儿一样地跟了过去,杵在玻璃门外,倾听着里面稀里哗啦的水声。
久违的“七星群”有了消息。
【摇光:各位童鞋,放学在陕西风味馆那儿聚齐。】
【天权:曾家少爷不在,能别用这种方式想他么。】
【玉衡:我跟老板订好菜单了,大家都来好吗?】
【天玑:来来来,坐火箭来。】
【开阳:我带了我家自酿的清酒,不很醉人的。】
【天枢:替我们多喝两杯。】
鲜梣发了消息,就开始播撒金币。
等抢完了,包筝才冒泡儿。
【天权:看看我这手气,开门红。】
【天权:狼头,能不能让你们家那口子也露一回,我们搁这儿欢得不亦乐乎,他咋就高高挂起呢?】
段绸拍了拍包筝的头。
【摇光:夜深沉,沉如泥,泥淖如潭,何时了?问,就是债。】
群里一阵沉寂。
你不说话,不代表大家就忘了你。
这份情谊,鲜梣不胜感激。
【天枢:心领了,有我替他就好。】
罪孽来了,那五个抱团取暖的,每人都把贪狼星的头拍了又拍。
好么,这位大爷成了小孩子们手中的皮球。
浴室门响,鲜梣以为蔓延要出来了,麻溜儿地收起手机。
结果人家拍着玻璃门叫他,“哥,你在吗?”
“在在在!”鲜梣回应得忙不迭的,“怎么了?”
“我忘了拿衣服,你能不能帮我递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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