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漫天，沟洫覆冰。
焦雨茹着一身暗红劲装，骑着一匹墨色大马，踏雪而来，柳隽知与她共乘一匹马，他裹着一件厚实的纯白色大氅，伏在她的背上，不住地喘息着，口中呼出的热气在她耳畔氤氲出烟雾似的气团。
嗖——
数十支羽箭破风而来，焦雨茹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抽出剑来，寒光乍闪，箭矢被她尽数斩断。
“嘶！”
柳隽知倒吸了一口冷气，大氅上晕出殷红血迹，像开在三九天里的一簇红梅。
“雨茹。”柳隽知低声唤她，“将我丢下，你一个人走吧。”
焦雨茹视线不移，沉声对身后人道：“别废话，抱紧我。”
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更紧了些，焦雨茹握紧了缰绳：“驾！”
骏马在雪地上飞驰，留下一串显眼的蹄印，不多时，几匹快马左右包抄而来，形夹击之势，将他们二人困在中间。
来人皆黑衣蒙面，手臂上系着一条红布，腰间左右各别着一把弯刀，看打扮正是中原近来兴起的杀手组织，妄失门。
妄失门要价千金，出手必要见血，却不曾想，他们这两条命，竟也有人出千金来买。
为首的呵道：“请二位下马一叙。”
墨色大马仰头嘶鸣，跃跃欲试，准备带他们冲出重围，焦雨茹在马颈上轻拍一下，示意它稍安勿躁。
焦雨茹冷嗤：“你们好端端地在马上坐着，倒叫我下马，这是什么道理？”
那人声音骤然狠厉起来：“请二位下马一叙！”
焦雨茹丝毫不惧，她将缰绳在左手掌上缠了几圈，右手紧持剑柄，她压低了声音，问身后的柳隽知：“还撑得住吗？”
“我的身子倒是无妨。”柳隽知轻轻叹息一声，“我只担心雨茹你……诶，诶！”
焦雨茹只听了他无妨二字，便不管他后头再说什么，她高扬马鞭，墨色大马便带着他们疾驰而去。
铁蹄溅雪，墨鬃生风。
焦雨茹压低了身子，长剑与弯刀相撞，发出铿锵嗡鸣之声，她回手一挑，将弯刀带着一截断手一同挑落。
血花四溅，落在柳隽知的面颊，他啧了一声，用指腹将温热的人血拭去。
焦雨茹且进且战，一时竟杀得无人敢靠前，她杏眼微眯：“来杀人的，还怕死吗？”
柳隽知轻笑一声，他正欲开口，焦雨茹却早已将他预判，只丢下一句：“闭嘴。”
柳隽知被她噎了一句，也不恼，美滋滋地趴在她的背上，心里只想着，雨茹在这生死关头还时时念着他，果然是对他情深似海。
焦雨茹微微抬起下巴：“让开，你们今日，杀不了我。”
剩下的几个黑衣客相互对视后，竟真的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来，焦雨茹没有废话，她快马扬鞭，带着柳隽知疾驰而去。
马蹄踩在雪上，将埋在雪下的枯枝踩断，发出声声脆响。
焦雨茹眉头紧锁，她向后瞧了一眼，那些黑衣客没有追上来，但她却丝毫没有放松下来。
算上今日这批，这已是此月这五波来追杀他们的了。
月初，他们共同的好友百里瑕与顾江月成亲后决心归隐山林，从此不问江湖事，四人闯荡江湖时捡来的孩子虎头回到了外祖林家，他们二人彻底闲了下来，便有了时间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没成想刚牵上了手，杀手便接踵而至。
实在太反常了。
焦雨茹怎么忍不住问道：“呆子，你怎么看？”
柳隽知摇头，想起焦雨茹瞧不见他的动作，他抬起手，用指尖在焦雨茹的背后轻点了两下：“我看今日这些人，不像妄失门的杀手。”
焦雨茹也是这般想法，妄失门的杀手皆是从小培养的，一手弯刀出神入化，今日这几个黑衣客，弯刀却使得不甚熟练，竟能被她轻易便将手中弯刀击落，更何况，真正的杀手出手定要杀人，这些人却这样轻易便叫他们离开，像是生怕他们看不出这群黑衣客是假扮的。
“他们扮作妄失门的杀手出手截杀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想不通，焦雨茹索性不想了，她用力一夹马腹，“罢了，管他们有什么目的，来一个我杀一个！”
柳隽知伏在她背上轻笑，笑得胸腔震动，连带着她的背也麻酥酥的：“雨茹少侠神勇非凡，宵小之徒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儿。”
墨色大马嘶鸣一声，仿佛亦在赞同。
焦雨茹的眼睛弯了弯，她伸手在马鬃上揉了一把：“香香，你今天立大功了。 ”
香香喷气成雾，摇头晃脑，得意劲儿活灵活现。
柳隽知哼了一声：“你只夸赞那匹马，却不夸我，原来在你心里，我还不如那匹马。”
焦雨茹很受用他这一套，并不怪他竟然连一匹马的醋都要吃，她哄道：“知知一直抱着我，不乱动，没有添乱，也立了大功。”
柳隽知就知道，他果然是最有用的，但思及自己与香香吃醋，他便心虚地沉默了，良久，他才嗫嚅着问道：“我要是给你添了乱，你还要我吗？”
“说什么胡话？”焦雨茹大笑起来，“我这个人最不怕麻烦，不论你惹什么麻烦，我都兜得住。”
柳隽知听了她的话，像是放心了，重重地倒向了一侧。
香香眨眼间窜出去四五步远，焦雨茹才察觉到身后已经空了，她忙勒马，回头看去，柳隽知倒在雪地中，他一身纯白的大氅被染得通红，已经分不清哪一处是他的血，哪一处是黑衣客的血。
焦雨茹翻身下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没过小腿的雪，扶起了面颊通红的柳隽知，他只有手臂上这一处伤，伤口处的皮肉翻卷，血液发乌，再一看，却是连唇都泛着紫。
这是中毒的迹象，焦雨茹不敢耽误，将他扶上了马，稳稳地圈在自己的怀中，扬鞭奔驰。
他大抵是在他们刚与那群黑衣客纠缠时就受了伤，许是怕她分心，便一直忍着不说，焦雨茹心疼地抿了抿唇：“呆子，中毒了也也不知道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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