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声,不知名物体从天上掉落,溅起的水花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半圆,浇灭了不断跳跃的烛火。
宿则睁开眼睛,注视着空中旋转下落的异样羽毛,又转眼看到水中挣扎扑腾的未知鸟儿。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从温泉中站起,不慌不忙地捡起一旁的衣衫,不紧不慢地穿戴整齐。
水中的鸟儿见宿则起身,扑腾得愈发剧烈。
宿则穿好衣服后,便在温泉边的茶几旁坐下,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同时点燃了放在茶盘旁边的香炉。
水中的鸟看见宿则并没有捞自己的想法,加大动作的同时开始叽叽喳喳的叫,无奈宿则依旧稳如磐石,专心喝茶。
宿则看不见。
宿则听不懂。
或许是累了,也或许是快死了,渐渐地,水中的鸟儿放慢了挣扎的幅度,最终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
宿则看看燃烧的香炉,差不多到时间了。
一声绝望的呼喊划破了宁静。
“我的鸟啊啊啊!!!”
……
宿则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第十八次的擦他的鸟。
沾水的羽毛逐渐被擦干,掉落在水中的鸟也逐渐显露出它原本的样子。它一抖一抖的喘着气,小眼睛像水珠似的一动不动的盯着坐在对面的宿则。
“你也真是狠心,眼睁睁看着它掉进水中,也不说捞一下。”
“我睁开眼的时候它已经掉入水里了。”
对面男子在为小鸟擦拭完羽毛后停顿了片刻,随即冷哼一声,又取出一方崭新的手帕,第十九次重复着动作。
小鸟似乎感觉到了即将再次被包裹的预兆,原本安静地躺在主人手中的它突然剧烈地扑腾起来,主人的发尾流苏随之大幅度地摇曳,某一瞬间,左右乱撞的小鸟找准空隙,从它主人的手中快速飞了出去。
它灵巧地穿梭于花枝之间,最终在温泉旁的树干枝上停歇,收起翅膀,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它的主人见状,也终于放下心来,拿起宿则面前的茶壶,为自己斟上了一杯清茶,轻抿了一口。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对面的男子刚在心里感叹完不愧是好茶,宿则的话音就接踵而至,他抬头,看到宿则平静的面容,不知怎的,竟然有些犯怵,于是他放下茶杯,坐直了身子,开始认真回答。
“近段时间来,随云宗没什么太大变化。”说到这的男子仿佛想起什么一般,想笑又不敢笑的继续开口,“就是随云宗的二师姐戚月,七天前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挖出来一坛酒,喝完之后上蹿下跳,一不留神从树上摔了下来,昏迷了三天之后醒了过来,变得”
男子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思索如何开口,想来想去也找不到适合的词语,索性放弃。
他在宿则越发平静的眼神中,说完了剩下的几个字。
“神神叨叨。”
“江复轩。”
“别急嘛”
江复轩又喝了一口茶,“戚月醒了之后,连着三天每天都坐在大门口,她的那几个同门基本上也在周边。直到今天早上,她在门口坐了一会之后,站起来走到大门口的石碑旁,抚摸了一会石碑之后,忽然大笑,带着同门回宗吃饭去了。”
江复轩放下茶杯,补充了一句,“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癫,竟然开始打听你。”
宿则端着茶杯,神色晦暗不明。
“她不会,喜欢你吧?”
江复轩眼神一转,仿佛确定了什么般,一拍手掌,“没错,她肯定喜欢你,不然放着修真界万千弟子不去了解,我这么个玉树临风的人不来勾搭,偏偏要打听你。”
宿则掀开香炉的盖子,把杯中的茶水倒了进去。
“让你的鸟继续盯着。”
江复轩看着不远处在树上假寐的小鸟,心里暗骂宿则的狠心,但是又实在没勇气拒绝宿则,只能在其他的地方反抗。
他挪着身子坐到宿则旁边,挤眉弄眼地戏谑道:“你这么在意她,不会是喜欢她吧?”
微风轻轻掠过温泉,水面上映出的两人身影也随之摇曳。
宿则没有回答,他端起茶壶,掀开盖子,把壶中的水沿着身侧缓缓倒了出去。
“茶也喝完了,你该走了。”
江复轩望着宿则的冷漠,无奈翻了个白眼,随即发出一声异样的口哨,树上假寐的小鸟应声飞来,轻盈地落在他肩头。
“别怪我没提醒你,虽然随云宗看起来凋零落魄,但是他们那个长年飘荡在外的宗主可不是好对付的,不管你想做什么,都要三思。”
说完了这句话的江复轩带着它的鸟,慢悠悠的走了。
不知道从哪吹来一阵风,结香树的花朵随风摇曳,又有不少的花瓣掉落在了水面上。
宿则低头,看着放置在身侧的配剑。
通体莹白的剑身寒气逼人,阳光照射在剑身之上,好似蒙上了一层血色。
他伸出手,摸着剑柄处刻着的“不为”二字。复而抬起手轻按自己的胸膛,感受着手掌处传来的跳动,他轻声呢喃。
“你为什么,要杀掉我呢?”
位于随云宗山脚的小镇,虽然规模不大,却洋溢着勃勃生机,繁华而热闹。
戚月接过酒铺小二递过来的酒,晃悠悠的往宗门走。
自从上次酿酒事件之后,经过全宗门投票,关于“二师姐在宗内酿酒喝酒等相关事宜”的议题终于尘埃落定。
早课时间,大师兄李沂清宣布了投票结果,戚月不负众望的得到了整个宗门投的否定票。
一共也就四票。
禁止在宗门酿酒,禁止在宗门喝酒,禁止在宗门撒酒疯。
期间,戚月不断质疑写有“覃宁州”否决票的真实性,李沂清告诉她,师父在外游历期间,宗门大权暂时由他执掌。戚月不满李沂清的统治想反抗起义,但一因敌众我寡二因粮草被敌方拿捏,最终起义被无情镇压。
于是,趁着大师兄不备,戚月悄悄溜下了山。不让酿酒就不酿了,省时省力;不让在宗门喝酒,她就在山下喝;至于撒酒疯,那就等疯够了再回去!
主意已定,戚月带着新买的酒,穿梭于热闹的街市,来到了环绕城镇的护城河畔。她在河边找了一处干净整洁的石阶坐下,凝望着不远处石桥上往来的人群,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和清爽的微风,戚月喝起酒来。
酒过三巡,戚月开始回忆梦境,她的思绪渐渐活跃起来。
抛开梦境的真实性不谈,梦境中宗门每个人的结局,毫无逻辑。
首先是大师兄。
他对待外人和善可亲,师父在外游历期间,大师兄肩负起教导师弟师妹的重担,如此品性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屠城这种事情?
修真界境界分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渡劫。大师兄虽只是元婴初中期,但在整个修真界也是佼佼者,更遑论她的境界只是金丹中期,三师弟是金丹后期,小师妹是筑基中期。无论从实力还是威望来看,未来宗门的继承人非大师兄莫属,魔界的长老又怎能与宗门之主相提并论?
尽管戚月对大师兄的过去所知甚少,但她听师父说起过,大师兄出身于雍国。他与自己的国家有何深仇大恨,以至于要首先拿故国开刀?
更重要的是,
来找大师兄的那个人是谁?
思绪至此,戚月又喝了一口酒。
小师妹出自中州方家,是方家现任家主唯一的孩子。
方家作为首富,其产业涵盖整个中州。小师妹的父亲又是方家家主,连奉国君主都要卖三分薄面。更何况方氏夫妇乐善好施,中州无人不晓。
方府广阔,豪华非凡。方家奴仆众多,又有自己的护卫队日夜巡视。
如此显赫的方家,仿佛时刻都在众目睽睽之下,但方府化为灰烬的残垣仿佛在诉说,没有人看到那场火灾。
小师妹下山是因为收到了父母的来信,本来是高兴的事情,但是小师妹却死了。
方家大火因何而起?小师妹又是被谁所杀?
还有三师弟,他明明是与人一同进入秘境。虽然梦境中没有显现三师弟进入秘境的目的,她也看不到秘境中的情形,但她确实看到了三师弟进入秘境。
三师弟在秘境中遭遇了什么,以至于让他凭空消失?
至于师父。
从戚月有记忆起,师父的境界就已经是化神中期,这些年师父一直在外游历,没准寻到了机缘境界突破至大乘也有可能。
梦境中众多门派围困师父,是为了什么?
功法?
随云宗的藏书阁除了那满屋子记着山精海怪、怪力乱谈的杂书,统共也翻不出三五本功法。
秘宝?
整个宗门穷的叮当响,连维持宗门基本花费的灵石都是小师妹跟家里要的。
丹药?
……
还不如说对方看上了师父的那张脸。
纷繁杂乱的思绪如同乱麻一般纠缠在一起,让戚月的太阳穴突突地疼。
她举起酒壶,猛灌了两口酒之后,又想到了那个关于自己的梦境。
梦境中的那双眼。
泛着冷意,望向自己的时候,像淬了毒的冰。
宿则。
戚月嚼着这个名字。
大师兄根据戚月提供的容貌和那把剑的样子,确定了梦境之人的身份。
长明宗少主,宿则。
出身中州奉国皇室。
对此,大师兄是这么说的。
“咱们师父跟长明宗宗主唐悲,也就是你描述的这个人的师父。”
他先指了指宿则,接着又指了指那把剑。
“他们交情匪浅,尤其是这把剑,当年唐宗主要给弟子炼制本命剑,剑坯形成轮廓后一直不凝固,是师父给唐宗主提供了一块特殊材料,才帮助炼成了这把剑。”
按照大师兄的描述,因着师父的关系,她和宿则之间即使做不到相亲相爱,也不至于刀剑相向。
且按照自己的性格,不管是什么东西,很大可能会让给对方,毕竟对方的境界在她之上,她也打不过。
但是自己并没有,反而要带着那个东西逃跑,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有那么一瞬间,戚月觉得,这些梦境,也许就只是梦。
它们不过是她醉酒后的幻想,与现实无关。
因为自己实在是无法从这些看似真实却又毫无逻辑的梦境中,分析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蔓延至头顶的疼痛告诉戚月今天的思考已经超出了极限,眼见也分析不出什么了,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嗅着空气中飘来的饭菜香味,抬头看了看被云彩遮住半边的太阳。
该回宗门了。
戚月穿过流水潺潺的石桥,拐弯的时候看着自己手中的酒瓶,又瞥向前方通向宗门正门的空旷道路。她略一思索,转而选择了那条蜿蜒曲折、花开似锦的后山小径。
采些花插在里面,就说自己是去后山采花了。
戚月满意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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