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落霞峰被大黄这只狗子闹的烦躁不堪,沈淮风不好直接出面打狗子,干脆躲了起来,在落霞峰找了个洞府睡起觉。不成想一觉醒来已经过去多日,等他到昆仑主峰的时候,才发现试炼第三关清星已经赢了,现在第四关刚开始。
而他没有赶上。
喜乐看到匆匆赶来的沈淮风,连忙过去打招呼:“你怎么才来,他们比试开始,你也进不去了,清星都找你好几日。”
“我睡着忘记时辰了,最后这关比什么?”沈淮风十分坦诚直接说道。
喜乐:“……”
果然,师兄妹都一样耿直坦然。
喜乐没有隐瞒,把第四关的规则细细告诉了沈淮风。
第四关是试炼人的心性,看人在心魔的诱导下能不能快速走出。参试的修士全部进入到须弥幻境,最快走出的两个修士获胜。而其他走不出幻境的修士也没有关系,前两名决出后,幻境自动消散,参试的修士只会感觉做了一场匆匆结束的梦。
沈淮风对清星很有自信心,他记得当初在凉城的小秘境里,自家师妹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楹灵花的香气所迷幻。
“去须弥幻境的这些试炼者什么都不能带,连一些灵草都不行。”喜乐继续补充道。
一些灵草有平心静气的作用,这样能使修士更定的下心。如果什么都不让带,完完全全就是考验人的心性。
执念越深,待在幻境里就越出不来。
见到沈淮风,喜乐也把清星交给她保管的乾坤袋一一交给他。
沈淮风看着云水镜上五十个画面空着的一角开始发呆。
执念,自己的执念是什么?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没赶上参加试炼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他们进去多久了,以及他们的幻境幻象我们可以看的到吗?”沈淮风收起乾坤袋,如一个好奇宝宝般问题很多。
“看不到。”喜乐摇了摇头,“刚进去不久,大约一刻钟,要是你想去的话,或许可以跟昆仑的人商量商量。”
沈淮风:“不必了。”
云水镜里的清星盘膝而坐,长而卷的睫毛轻颤。
须弥幻境里,清星不由自主嚎啕啼哭,一位容貌姝丽的妇人温柔的抱起她哄道:“蓁蓁宝贝是饿了还是困了呢,阿娘在这,不用担心,不用害怕。”
小婴儿清星在妇人温柔的轻抚下渐渐睡着。
清星饿醒,听到有人在对话,一时间忘记哭泣,乖乖躺在自己的婴儿床睁着大大的眼认真听着。
“阿芙,我知道你心疼蓁蓁,那我是她爹爹能不心疼吗?但要是不找仙长来驱邪避祸的话,蓁蓁以后怎么办。”
“可是蓁蓁还那么小,仙长说的方式,蓁蓁会很痛苦。相公,要不然咱们等蓁蓁大一些再请仙长来吧。”
“仙长说了,就是要在他还小的时候,不会有深刻的记忆才比较好。”
“可是我真的舍不得……”
紧接着就是妇人低低的抽泣声,以及年轻男人的叹气声,走路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时间在睡睡醒醒中过去,清星再也没有听到争吵的声音,有的只是温柔妇人对她温柔的爱抚与对话。
“蓁蓁宝贝,阿娘非常非常爱你。”
“蓁蓁宝贝,叫阿娘~。”
“蓁蓁小宝贝,有你是娘亲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温柔妇人最经常对她说的三句话,清星一直记得。
当她开口第一句叫“阿娘”时,温柔妇人热泪盈眶,抱着小小的清星喜极而泣。
当她从地上爬着爬着后能站起来,摇摇晃晃走路的时候,娘亲在她不远处张开双臂等着拥抱她。
娘亲每日都会给清星带来一个小玩具或者小首饰以及新做的小衣物。
清星懵懵懂懂,每日都过的非常开心,“阿娘,阿娘”一直叫唤着,娘亲一声又一声的温柔应着。
直到之前听到过声音的年轻男人再次出现后,阿娘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阿芙,把蓁蓁交给仙长吧,再不把蓁蓁交给仙长,就来不及了!”
“蓁蓁才刚会说话走路,让阿芙在多陪陪蓁蓁吧,她的头发长的很慢,我用帽子给她戴上,不会被人发现的。”
“阿芙,哎!”
年轻男人甩袖而去,清星跌跌撞撞走到娘亲身边,用自己的小肉手帮娘请抹掉脸上的泪,奶声奶气道:“娘亲不哭,蓁蓁会很乖。”
娘亲抱着清星,无声哽咽。
从这日起,娘亲脸上的笑再也不见,清星每日看到的娘亲都是在窗边发呆,只有看向自己的时候,会有一丝苦涩的笑。
她曾问过娘亲,是不是自己不乖,娘亲不开心。娘亲说不是,蓁蓁一直都很乖,娘亲一直爱她。
清星像大人那般了然的点点头,她知道娘亲对她极好,哄她爱她照顾她,唯一一点不允许她做的,只是不让她出门,房间里的门永远是关着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不想娘亲不开心,也都没有说过要出去的话。
这日,娘亲突然问清星要不要出去看看外边的天空。
清星点了点头又摇头,稚嫩的童声咿呀着:“不想,蓁蓁出去的话,娘亲会难过。”
娘亲再次抱着清星泪流满面,温热的泪水落在清星如莲藕般肉肉的手上。
娘亲哭过后,收拾了自己一番,给清星换了身白裙红衣,头上短短的白发用榴红色发带扎成两个小啾啾,糯糯小团子比年画娃娃更加可爱精致。
房门打开,外边的天空很蓝,院子里的小树葱茏。
耀眼的光让清星闭上眼睛,害怕的扑向娘亲的怀里。只不过下一刻,就有人粗鲁的从娘亲怀里把她拉扯出来。
一离开娘亲的怀里,清星就开始双手双脚使劲的扑腾。那个抱着她的人粗粝的双手使劲按住她的手脚以及嘴巴,让她没有办法哭喊。
她头上榴红色的发带经过挣扎已经掉落,落入地上的土里,弄脏了。
清星被抱着过月门时看到娘亲蹲坐在门槛捂着脸哭泣,她突然安静下来,不再又哭又闹。
大大的眼睛一直盯着娘亲看,直到再也看不见。
大厅里有许多人在商量着什么事情,然而清星一点也听不进脑子里,圆圆的杏眼已没了往日的神采,偶尔嘀咕那么一句“阿娘。”
一位手持浮尘的道士伸手抹了把清星的额头,皱眉催促道:“要快,不然来不及。”
一行人带着清星浩浩荡荡来到城外,城外一处空白的地方早已经站了许多等候的人,以及一堆干燥的树枝垛。
清星被放在树枝垛中间,她睁开眼睛看了眼四周围了一圈的人。
那些人的眼里有恐惧,害怕,担忧,愤怒,紧张,提防,激动等等的情绪。
清星不懂也不理解,为什么娘亲不要她了,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为什么这些人要这样看着她。
她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只低低的叫着“阿娘阿娘,蓁蓁……难受。”
几个道士围着树枝垛绕了一圈又一圈的开始做法,清星被他们绕着绕着,差点绕晕,趴在坚硬又硌人的树枝上闭着眼睛流眼泪。
“礼毕,点火。”道士大声喝道。
有人举着火把立马点燃放着清星的树枝堆上,干燥的树枝一下子被点燃,火舌漫天。
只不过,还是万里无云的天瞬间降下漂泊大雨,浇灭刚起的熊熊烈火。
迟来的漫天乌云吓坏围观的一众人,大家顾不上清星纷纷抱头鼠窜找地方躲起来。
烈火,暴雨,吓懵了清星。早上可爱精致的年画娃娃也变成乱糟糟的破布娃娃,她呆呆望着乌云的方向,眨了眨眼睛。
这时,从天而降一个全身自带金光,白头发白胡须的老头。
那老头面带慈祥的笑容,鼻头有些微红,他巡视一眼现场的所有人,说道:“尔等残害幼小婴儿是为何事?”
“仙人饶命,仙人饶命。”
人们此起彼伏说着同样的一句话。
最后还是道士领头开口为自己辩解:“仙人,此娃娃是妖孽,是不详之人,从小白发。”
白头发仙人落在树枝堆旁,伸出右手放在清星的脑袋上,清星两只肉肉的小手紧紧抓住白发仙人的小指。
一个清尘诀下去,清星又变成一个干净整洁的年画娃娃,白色柔顺干燥的短发搭在头发看起来特别的乖巧。
白发仙人侧身去看那位开口说话的道士,不怒自威:“你学艺不精,普通婴孩当做妖孽来残害,今日吾就废你一身修为,以示惩戒。”
“仙人饶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领头道士拼命磕头求饶,然而白发仙人不为所动,他伸手两指指向领头道士,一缕非常淡的蓝光从领头道士身体里渐渐抽出。
“你若从今日起重新潜心修炼,而不是想着如何残害生命,终有一日还能成果。”白发仙人淡淡道。
领头道士修炼多年,不久前才修的一些灵力,此刻瞬间被抽走,晕了过去。
其他人见此无不吓的跪在地方猛磕头。
白发仙人食指轻轻点了下清星肉肉的脸颊,笑呵呵双手把清星从树枝堆里捞出来,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呀?”
清星没有回答白发仙人的问题,就像是没有听到白发仙人的话一样,用肉肉的小手扯了把白发仙人的胡子。
白发仙人觉得有些不对劲,食指点在清星的额头上才知,刚才的惊吓让小娃娃五感暂失。
“咱不留在这凡尘界,为师带你回天虚界。”白发仙人怜惜叹道。
白发仙人抱着清星瞬间消失在凡尘界。
我是谁?我在哪儿?
娘亲,蓁蓁,清星,师父……
各种嘈杂的声音在清星脑子里炸响,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嘈杂。
我是蓁蓁,我是清星,我是我自己。
“阿娘——!”
清星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虚无的空间。
她知道了,她的执念是这段一直深埋在脑子里的记忆,虽然这段记忆在去了云栖山后生过大病暂时忘记,但依然成为她的执念。
现在,她想知道娘亲过的还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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