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的傍晚，夕阳还恋着西边的山尖，把天空染成橘红与靛蓝交织的调色盘，连空气里都飘着稻穗和泥土的暖香。村子东头的谢砚秋家，院墙爬满了丝瓜藤，黄灿灿的花正顺着竹架往下垂，几只蜻蜓停在花瓣上，翅膀被夕阳镀上一层金粉，像撒了把碎金。
谢砚秋摸过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的冷光刺得她眯了眯眼——19:03，距离宋思红去果园帮忙已经过去五个半小时。窗外的空调外机“嗡嗡”震颤，把暮色里的热浪揉成一团，黏在纱窗上凝成细密的水珠，像谁没擦干的眼泪。院子里的石榴树被风一吹，叶子“沙沙”作响，熟透的石榴果在枝头轻轻摇晃，偶尔有熟透的籽粒掉在地上，引来几只蚂蚁匆匆搬运。她心里没什么波澜，只是觉得这闷热的夜，和自己的心情一样，沉甸甸的。
冰箱空空荡荡，昨天被她用勺子挖空的半块西瓜，连瓜皮都被宋思红收走了。那西瓜是隔壁张奶奶送来的，说是自家地里结的，沙瓤甜得淌汁，咬一口能甜到心里。胃部发出轻微的抗议，她抓了抓睡得蓬乱的头发，换掉宽松的棉布睡衣，套上洗得发白的蓝白拼色T恤。牛仔短裤的金属拉链在寂静中“咔啦”一声，划开满室闷热。赤脚踩过被晒得发烫的地砖，脚心传来温热的触感，这是农村房子特有的温度，白天被太阳晒透，到了傍晚还带着余温，像母亲留下的怀抱般踏实。玄关鞋柜上压着宋思红留的零钱，便利贴上的字迹被汗水晕开，“买两斤猪耳朵，半只烤鸭”几个字边缘泛着毛边，像要融进暮色里。她面无表情地拿起零钱，动作慢悠悠的，没什么情绪，目光却落在墙上的挂历上，那是张印着山水画的旧挂历，日期停留在上个月，边角已经卷了起来，像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谢砚秋把空布袋塞进自行车筐，金属车把烫得她指尖一缩。车子是辆半旧的女式自行车，是宋思红年轻时骑过的，车筐边缘缠着一圈塑料绳，上面还沾着去年秋收时蹭到的稻壳，藏着岁月的痕迹。暮色从纱窗缝隙漏进来，在地面投下菱形的光斑，随着晚风轻轻晃动，像小时候玩的万花筒里的图案。她推出自行车，院子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口的泥地上，有几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是宋思红早上去果园时留下的，边缘已经被风吹得有些模糊，像快要淡去的记忆。
村口的土路被车轮碾出两道浅浅的辙痕，路两旁的狗尾草长得齐膝高，毛茸茸的穗子在风中摇摆，像在招手。远处的稻田里，还有几个晚归的农人，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肩上扛着锄头，手里牵着牛，牛蹄踩在泥路上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还夹杂着远处果园飘来的果香，那是桃和梨的甜香，混在一起格外清爽，驱散了些许闷热。
菜市场在村子西头的十字路口，是个露天的小集市，这会儿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卖蔬菜的摊位前堆着刚从地里摘下的黄瓜、茄子和豆角，带着新鲜的泥土；卖水果的摊位上，西瓜堆成小山，摊主正用刀切开一个，红瓤黑籽引得路过的小孩直咽口水，眼睛瞪得圆圆的。卤味摊在集市最里头，飘着勾人的浓香，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姓李，大家都叫他老李，脸上总是挂着笑，手里的蒲扇就没停过，扇起阵阵肉香。
“丫头今天来晚啦！”老李看见她来，满脸褶子都笑开了，蒲扇往卤味架上指了指，“刚出炉的烤鸭，热乎着呢！你妈最爱吃这刚出炉的，皮脆肉嫩。”他说话时，蒲扇带起一阵风，把肉香送得更远，引得几只苍蝇在周围盘旋，被他随手一扇又慌忙躲开。谢砚秋淡淡“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油亮的鸭皮上，没什么兴致，指尖却无意识地数着摊位上的卤味种类：猪耳朵、烤鸭、鸡爪、卤蛋，摆得整整齐齐，在夕阳下泛着油光。
她支好自行车，车筐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嗡嗡”的震动声混着集市的喧闹，显得格外清晰。屏幕亮起的瞬间，刘诗雯的名字在微信图标上跳得急切，像条急于破茧的蚕：“砚秋！快通过！”“这个人可好了，你加他绝对不亏！”“我跟你说，他人特别好，你赶紧通过！”“别犹豫了，赶紧加！”谢砚秋扫了一眼消息，指尖在“通过”键上悬停片刻，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去。
暮色在手机屏幕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她没再看刘诗雯的消息，低头整理着车筐里的布袋，布袋是宋思红用旧衣服改的，上面缝着一朵褪色的小红花，是宋思红手作的温暖。
消息几乎是秒回。先是一句简单的“你好”，紧接着屏幕又跳出一行字，像颗石子突然砸进平静的水面：“处对象吗？”
谢砚秋捏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指尖微凉，心跳却比平时快了半拍。她抬头看了一眼老李，他正用油纸包猪耳朵，肥厚的肉片在暮色里泛着油亮的光，油纸被浸得有些透明。她垂着眼，鬼使神差地补了句：“我很敏感。”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耳朵却悄悄热了起来，幸好被垂下来的碎发遮住了。集市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讨价还价的声音，有小孩的哭闹声，还有摩托车驶过的轰鸣声，混在一起格外嘈杂，却盖不住她心里的细微声响。
对话框静止了五秒。周围的蝉鸣突然变得格外清晰，“知了知了”的声响里，她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跳的节奏，像敲在闷热的空气里。不远处的柳树上，几只蝉正趴在枝头，翅膀快速振动，发出持续的鸣叫，那是属于盛夏的声音，热烈又张扬。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