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祁管家和芳姨如约而至。
孟含清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关于冲喜的事。
祁管家和芳姨一副意料之外的表情，对视一眼。
事到如今也不好再隐瞒下去。
于是祁管家也开诚布公：“确实是冲喜没错……”
祁管家一顿，生怕让孟含清误会，继续道：“不过天师已经算过了，只要一成婚，三少爷的病就会有所好转，说是冲喜，其实就是名正言顺的夫人，入府后必然不会亏待小少爷半分，而且老夫人也是真心想替亡故的孟夫人照拂你，这个是毋庸置疑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昨天不直接告诉我呢？”
“我们怕小少爷会不答应这婚事，觉得我们对这门婚事不诚心。”祁管家很为难，这件事他们有意隐瞒，确实理亏。
“如果小少爷对这桩婚事不满意，不愿意嫁的话………”
“不，我愿意嫁。”
祁管家心中正盘算着如果孟含清拒绝了婚事，一会儿要怎么回去给老夫人复命，却听到孟含清竟然同意了。
还有些没回过味来。
芳姨率先反应过来，一拍手：“哎呀太好了，那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了！”
“小少爷真的愿意？”祁管家不可置信，又问了一遍。
孟含清虽然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但他被冯耀盯上了，如果今天他不答应祁家换取庇佑，今晚冯耀可能又要抬花轿来“接人”了。
他可没忘记冯耀说的来日方长的话。
更何况，再过两个月就要开学了，孟含清还想好好去读书呢，如今为了自保，他现在只有嫁进祁家这一条路。
就算祁家是想要他去给病危的三少爷冲喜，他也认了。
就当……就当是行善积德了吧……
至少嫁进祁家，应该比在冯家安全吧，而且那祁家三少爷久病在床，应该……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嗯，我愿意。”
“哎呀哎呀，太好啦，小少爷想通了就好，”芳姨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拉着孟含清的手亲近得不行，“就说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你看看你看看，又成了一对美好姻缘。”
“昨天回去和老夫人说起，她还担心呢，我就知道，小少爷是明事理的人，知道这事要怎么选。”祁管家也是满脸笑意，松了一口气一样。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现在只要孟含清愿意嫁，别说是一个要求了，就算是十个百个要求祁家也都会答应的。
“小少爷但说无妨，只要我们能做到，必然都不是问题。”
“我想早点成亲，可以吗？越早越好。”
祁管家和芳姨对视一眼，而后都不由自主地笑了。
这不是正中下怀嘛。
“我们也正有此意。”祁管家笑道。
“太好了，这事儿啊咱们都想到一块儿去了。”芳姨掩着嘴咯咯地笑。
孟含清想早点成亲是出于两点考虑，一是能够尽早让冯耀死心，二是想赶在开学前把这些事情处理好，以免影响到他上学。
祁管家宽慰道：“小少爷放心，我这就回去禀明老夫人，择个最近的良辰吉日，风风光光迎娶小少爷进门。”
“好。”
祁管家不敢耽误，要马上把这个喜讯带回去给老夫人，于是也没有多留，欢欢喜喜和芳姨告辞回去了。
孟含清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只觉得世事无常，这桩叫他头疼的娃娃亲竟然成了他最后自救的稻草。
也不知道自此之后是福是祸，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边孟含清心事重重，那边祁家则是一团喜气了。
祁老夫人正由祁昀陪着，坐在客厅的沙发椅上喝茶。
她身着一袭赭色团花旗袍，夹杂着银丝的乌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发间点缀着一支成色极佳的翡翠素簪，那翠绿的颜色在光线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与她的气质相得益彰。
尽管岁月已经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时光似乎对她格外温柔，加之多年来锦衣玉食的生活，祁老夫人依旧容光焕发，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华贵。
平日里总是端庄稳重的老夫人，此刻却时不时地伸头看向门外，眼中难掩急切与焦灼。
她的心早已飞到了门外，以至于手中的珐琅彩茶杯中的茶一口未喝，已经凉透。
一旁的祁昀注意到了老夫人的焦急，他体贴地为她重新斟了一杯热茶，然后转头看向客厅角落的落地钟——时间指向了下午三点十五分。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将近一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回来了，回来了！”突然，祁老夫人看着门外的眼神亮了起来，语气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欢喜。
祁昀也将目光从落地钟上移开，望向门口。
只见祁管家和芳姨快步朝这里走来，他们的步伐轻快，显然是带回来了好消息。
还没等他们进屋，老夫人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祁昀也立刻起身去扶住她，生怕她因激动而不小心摔倒。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芳姨一进门便挥着手中的红丝帕，高声唱道，声音中满是喜悦。
祁老夫人看到这阵势，心中已经有了数，笑着问祁管家：“那孩子答应了？”
祁管家同样笑得合不拢嘴：“答应了，答应了，一切都很顺利。”
“太好了！”祁老夫人压在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昀儿，你听到了吧？那孩子答应了，钰儿有救了！”
祁昀冷毅英俊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轻轻点头：“嗯。”
“老祁啊，你办事我一直放心，这次也没让我失望。”祁老夫人说不出的欣慰。
祁管家谦恭地回应：“这是老奴应尽的责任。”
祁管家想了想又道：“不过冲喜一事，小少爷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已经知道了。”
“他知道了？没说什么？”老夫人也有些意外，她怕那孩子会因为冲喜的事拒绝这门亲事，所以故意叫祁管家瞒着他，却没想到他已经知道了。
“没说什么，只是有些埋怨，为什么要瞒着他。”
老夫人听到这里对这个孩子的好感又多了几分，觉得这个孩子真是懂事。
“这说明三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切这样顺利，更大的福气还在后头呢。”芳姨适时地恭维，说着吉祥话，让老夫人更加心花怒放。
“答应了就好哈哈，”老夫人笑得眼尾的皱纹都深了，连忙招呼一旁的丫鬟碧云，“我要亲自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钰儿，快快。”
碧云立刻会意，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夫人，而后扶着她出了门。
祁昀则留在客厅里，转身吩咐下人取来早已准备好的银票，递给了站在一旁的芳姨。
这是一笔祁家早先就承诺过的酬谢。
芳姨接过银票，仔细看了看，脸上顿时绽放出难以抑制的笑容，连连道谢，最后满心欢喜地告辞离开了。
客厅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祁昀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祁管家见状问道：“大少爷是在担心什么吗？”
担心倒谈不上，只是有些疑惑。
明明昨天那孟含清还犹豫不决说要拒绝的，怎么才过了一天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而且还是在知道冲喜后。
难道真如陆诚所说，没人能抵挡得住荣华富贵的诱惑？
为了攀附高枝，就算是冲喜也愿意？
祁昀反问：“答应这门亲事，他有没有提什么条件？”
“有。”祁管家想了想回答。
祁昀一挑眉，果然是有条件的：“什么条件？”
“孟家少爷想早日进门，越早越好。”祁管家解释道。
祁昀微微一愣，他原本以为孟含清会提出多么刁钻无理的要求，甚至可能趁此机会索要更多的好处或者钱财，却没想到他是想早点进门。
不过，这反倒印证了他的猜测。
祁管家看懂了祁昀沉默，开口说道：“小少爷一人在京城无依无靠，如今能依附上祁家，想早日进门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而且，我看那小少爷心思纯良，嫁进祁家应当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哦？心思纯良吗？
祁昀没说话。
“那老奴这就去找天师算好吉日，明日就可以去孟家下聘。”
“这事还要你多费心。”
“哎，少爷放心。”祁管家也不耽误，一鞠身，转身就出去了。
祁昀则转身坐回沙发椅上，端起那杯有些微凉的香茶轻呡了一口。
他还当读书人会视钱财如粪土，有那宁死不屈的傲骨，不屑于嫁进豪门冲喜，却没想到会让他失望……
这样的他与那些挤破头都想攀附上祁家的人有什么区别？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只是为了钱财和权势，这反而好办了。
因为祁家有的是钱和权。
只希望这个孟含清进入祁家之后能够安分一些，如果敢挑动什么是非………
祁昀的指尖摩挲着杯壁，眼神慢慢沉下去，嘴角抿起冷峻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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