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渡鹤一下来就后悔了。
他刚才实在有些被气昏了头,所以就想留尚时黎在上面一个人清醒一下。这会儿却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
无论怎么样他都不能把尚时黎一个人丢下啊。他懊恼地抓了一把头发,又想回去接尚时黎。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尚时黎正在往外倾的身体。
宁渡鹤瞳孔皱缩,那一瞬间,无数后悔的信息涌上了他的脑海,他浑身变得僵硬,好像被冻住了一般几乎动不了了。但下一瞬他就极力驱动自己的身体动起来,他几乎是想以最原始的方式——在下面用自己的身体接住尚时黎。
然而尚时黎并没有真正跳下来,或者说在他即将跳下来的瞬间,一个人从他的背后拉住了他的衣领,硬生生把他提回来了。
尚时黎意外地回头看过去:“歌德?”
金发圣子脸色严肃地看着他,这会儿的圣子可完全说不上温和。尚时黎本能地感觉到对方生气了。
事情比歌德想的还要严重,最开始他看见尚时黎,其实没能发现尚时黎的问题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他能发现一点儿,但是尚时黎藏得实在是太好了,刚和他接触没几天的歌德当然什么都发现不了。
幸亏他来了,也幸亏那个人提醒他,要他过来。否则只要他晚来那么一会儿,就会变成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歌德将尚时黎带回到地面,宁渡鹤第一时间脸色煞白地冲过来,紧抱住尚时黎:“对不起,时黎,对不起。我不应该留你一个人在上面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尚时黎能听出来宁渡鹤声音在明显地发抖,不过每次宁渡鹤发现他自杀未遂,几乎都是这个反应。所以他每次都想避着宁渡鹤去做这件事,但是好像每次都避不开。
莫良他们三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他们都没注意上面,回过神来的时候宁渡鹤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往土柱那边跑了。
“你们事情办完了吗?”歌德冷着脸说,“应该差不多了吧。”
宁渡鹤和尚时黎这会儿都没空接话,于是莫良硬着头皮站出来:“应该吧,差不多了。”
“那就走吧。”歌德说,“跟我回教会。”
“等一下!圣子大人!”高巧跑了过来,向歌德祈求道,“求您了,救救金宸他们吧。”
歌德瞥了他一眼,然后走过去看了金宸和李进一眼:“他俩没事了,你们应该给他们用了保命的东西,现在还在修复期间,所以醒不过来。”
“不过我的车可载不下你们了。”歌德说,“等我回去之后,我会另叫车来,在那之前你们先等着吧。”
说罢,歌德就带尚时黎他们走了。
笑话,这些人可是要对尚时黎他们动手的,歌德对他们当然没有好脸色看。能给他们叫个车来就仁至义尽了。
一路上,几个人挤在圣子的马车里,歌德一路都没什么好脸色看。宁渡鹤也一副失神的模样,好像还没缓过劲儿来。尚时黎一个人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莫良觉得这车里的气氛尴尬炸了,尴尬地令他窒息。
终于,马车驶回了教廷。下了车之后,歌德吩咐了下人一句,就对尚时黎他们道:“时黎,你跟我来一趟。”
尚时黎点点头,正要乖乖跟过去。其他人见状也下意识地要跟,但被歌德制止:“时黎一个人来就可以了,我有些话要跟他单独说说。”
宁渡鹤一怔,他想对尚时黎说什么,但终是抿抿唇,什么都没说。先一步离开了。
尚时黎有些无措地看着宁渡鹤离开,歌德一见他这个模样更来气了,抓过尚时黎就要带他走。剩下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现在该去做什么。
歌德带尚时黎回了自己房间,就在尚时黎他们那栋楼的房间的楼对面。尚时黎进来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往外看,想看看宁渡鹤是不是已经回去了。但很可惜,无论是他自己的房间还是宁渡鹤的房间,这会儿都拉着窗帘,什么都看不到。
歌德在他那张柔软得能让人陷进去的沙发上坐下,他示意尚时黎也坐。随即就有侍者端来了热茶和茶点,好像他们即将进行的只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下午茶。
歌德拿起茶杯先抿了一口,算是清清嗓子,这才进入正题:“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尝试自杀了吧?”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而且就算他否认了,恐怕歌德也不会信。所以尚时黎老老实实地道:“嗯,是有很多次了,不过还都没有成功。”
听起来你好像还未没有成功感到惋惜?歌德气的噎了一下,他重重地将茶杯放下,严肃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尚时黎仔细想了想,他其实真的很想给别人一个答案,但他细想一下,还是给出了他曾经给很多人说过的那个答案:“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仔细想一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虽然这会让会多人觉得他有精神病,宁渡鹤的父母也的确带他看过心理医生。
当时那个心理医生是怎么跟伯父伯母说的来着?
“对不起,但是我用尽了各种手段,我真的没办法和患者进行更深层次的交流,他看上去很配合,实际上全是胡说八道,我真的没办法了。”
尚时黎想,他大概给对方的职业生涯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反正谁都没能奈何的了他,而且他都要死了,还管别人怎么看做什么?诚然,宁家很照顾他,基本就是把他当做真正的家人了,他确实愧对了宁家对他的好意。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歌德却觉得荒唐:“你的意思是,你凭借自己潜意识,觉得自己不该活着,所以多次尝试自杀?”
尚时黎觉得他的描述没有任何错误,于是点点头:“对,就是这样的。”
“尚时黎。”歌德用某种古怪的腔调喃喃道,“你知不知道你能活到现在是别人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说完,他自己先补充道:“哦对,你没有小时候的记忆。”
他知道尚时黎是个聪明的孩子,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但是他如今的所作所为,让他不得不联想到一些事。
“但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如果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的话,那我们的努力算什么呢?”
尚时黎不理解歌德话里地意思,但他隐约觉得歌德可能知道一些关于他的,连他都不知道的事。他想了想,问:“你认识六岁以前的我吗?”
歌德深吸一口气,他意识到是自己冲动了,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对尚时黎说:“我不想骗你,但我想说,有些事还是你自己发觉比较好。而且只是我的一面之词,你应该也不会相信吧?”
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尚时黎点点头。
“但是,只有一点我要告诉你。”歌德正色道,“你现在死了,或许能解决得了问题,也可能是最简单的办法。但是,有那么多人在为保护你的生命安全作出努力,你也要考虑一下那些人。”
“你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这对爱你的人来说是非常残忍的事。”
他当然知道了。尚时黎从歌德那儿出来以后,就这么想。他又不是傻子,也不是单纯凭借本能行动的动物,当然不可能因为一个念想就实施这种行动。在很多年前,他就考虑得不能再清楚了。
即使有那么多人告诉他,这是不可以的,这是不正当的,这是非常过激的,你不可以这样做。但这是他很早就考虑清楚了的事,他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想法。
他还挺天生反骨的。
尚时黎回到自己房间,一开始还没有看到人。但他余光瞥到了什么,就看到了呆坐在门边上的宁渡鹤。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宁渡鹤从来都是得体的,他身上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狼狈”这个词。
宁渡鹤看见尚时黎进来,也没有立刻就起身。他有些怔然地伸出手,无措道:“怎么办,我好像留不住你。”
“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努力,你还是在试图离开我。”他崩溃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我能怎么办?就算我能尽可能地去找你,去救你,但是未来哪一天,我大概就看不住了——就像今天这样。”
“要不是那家伙,我可能现在就见不到你了。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这方面对你完全起不到帮助,我连保护你都做不到,甚至都是你一直以来在保护我。”
“我是不是特别没用?”他喃喃道,“我什么都做不到。”
从来都没有后悔的尚时黎,这时莫名的感觉心如刀割。
“不是的,鹤鹤,不是这样的。”尚时黎蹲下身,“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不停地道歉。他本来是不会动摇的才对,但是先后面对了歌德的怒火,和宁渡鹤的绝望,他一时也不清楚自己要做的是否正确了。
这些年来,宁渡鹤为了他真的付出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他都知道的。
“我不会再这样了,鹤鹤。”尚时黎倾身抱住宁渡鹤,“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走一步算一步,总而言之,他暂时不想再看到宁渡鹤这个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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