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尚时黎和宁渡鹤一起躺在床上。这不是他们近来第一次同床共枕,事实上在上个世界也有过,但是总感觉已经过了很久了。
而且今天晚上他们也没能安然入眠,倒不如说,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他们再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如今,这荒谬的旅程好像要迎来终点了,但前路希望依然渺茫。
他们真的还有机会回家吗?不,事实上他们是可以回去的,但他们都没那么选择。尚时黎不愿意放弃,宁渡鹤也不会扔下他自己逃命,那是懦夫行为。宁渡鹤想,而且他不得不多想的是,即使他们真的解决掉了一切,顺利回去了,那尚时黎会和他一起回去吗?
这里才是尚时黎真正的故乡,他离开了这里那么多年,他的哥哥也很想他,也很爱护他,如果尚时黎想留在这里呢?
他有点不敢去想这个可能了。
就在这时,旁边的人叫了他一声:“鹤鹤,你睡了吗?”
宁渡鹤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他忙偏头道:“没呢,怎么了吗?想喝水吗,还是想去卫生间?我帮你……”
谁知,尚时黎却是问他:“鹤鹤,对于现在的状况,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尚时黎觉得,宁渡鹤是他们中处事最为冷静,分析能力也是最好的那个人。他能很快看清一件事的局势,并对此做出反应。这方面他无条件地信任宁渡鹤。
但如今,宁渡鹤闻言愣了愣,却是诚实地回答:“不,我没有一点头绪。”
现在和他们对抗的那个力量,早已超脱了人类范畴,怎么能是他一个凡人能看清的呢?现有的信息他都已经整理不过来了,与之相对的是更多还搞不清楚的事。
他们还只剩三次机会了。
尚时黎没说话,他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问宁渡鹤这种问题也是病急了乱投医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宁渡鹤以外他已经睡着了,就又听到尚时黎说:“如果……”
尚时黎又是犹豫片刻,才说:“如果,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能让所有人都活下来,免于灾祸呢?”
宁渡鹤听到他说这话,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心凉了一截。
按他对尚时黎的了解程度,如果尚时黎真有办法,那他此刻就不会这么难以启齿又小心翼翼地和自己提起这件事了,现在他既然这么问了,那么多半说明,这个方法的确是有的,但风险相当大,大到连尚时黎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所以他自己也产生了犹豫。
所以宁渡鹤想都不想:“我不希望你这样。”
他就是个普通人,是个普通的,自私的凡人,心里就只能装得下那么点儿东西。什么拯救世界啊,拯救人类啊,他没有那么宏大的目标,他只希望自己在乎的人好好活着。
宁渡鹤现在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尚时黎。但如今如果要牺牲尚时黎才能达成目的的话,那他现在做的努力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但他也知道,尚时黎和他是不一样的。当他会为了云间城的存亡留在这里的那一刻,宁渡鹤就知道尚时黎做出了怎样的决定。即使尚时黎给出的理由是自己不能那么糊涂得就逃跑了,但宁渡鹤可不相信他这个说辞,或许有这部分原因,但是还有一部分原因肯定是尚时黎他放不下,他不能放任那么多无辜的人在这里自生自灭。
宁渡鹤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去阻止尚时黎,他又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和面对超脱自己能力范围的事的无可奈何。
“算了,反正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能不能办到都不好说呢。”尚时黎说,“大概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不会冒险吧?”
“不说这个了,鹤鹤,安睡枕头能借我用一晚上吗?我想补一下精神力。”
这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宁渡鹤心不在焉地将安睡枕头翻出来丢给尚时黎。有了安睡枕头,尚时黎几乎是沾枕就睡,他是睡着了,但宁渡鹤可就彻底睡不着了。
他伸出手揽过正在熟睡的尚时黎的腰,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尚时黎应当是真的很疲惫,如果是平常,他被人这么动的话肯定早就醒了,这会儿确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宁渡鹤无助地紧搂着他,尚时黎明明就在离他这么近的位置,明明现在他就在他的怀里,但宁渡鹤知道,如果尚时黎想离开,他肯定是留不住的。
即使那么多年他那么努力地挣扎,如果尚时黎真想走,他真的拦不住。
宁渡鹤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当宁渡鹤醒来的时候,头脑一片清明,状态前所未有的好。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安睡枕头上来了,那怪不得精神状态那么好呢。
但是尚时黎哪儿去了?
一觉醒来宁渡鹤就没看到尚时黎了,要知道昨天晚上,尚时黎还是一副连自己走路都做不到,软趴趴的一滩的状态。这会儿他能跑到哪儿去呢?
宁渡鹤走出房间,就看到客厅里,歌德和尚夕晖来了,而他们面前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面孔陌生的人,虽然面孔陌生,但宁渡鹤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身形眼熟。
他有些不确定地道:“时黎?”
那个陌生面孔看过来,然后兴致勃勃地与宁渡鹤打招呼:“鹤鹤,你醒啦!”
是尚时黎的声音,还真是尚时黎。但这会儿尚时黎的脸可和他原来长得完全不一样,面容相当普通,虽说五官没什么问题,但是没有什么记忆点,丢到大街上肯定就跟大海捞针一样认不出来了。
宁渡鹤问:“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歌德刚才还在尚时黎的脸上捣鼓呢,这会儿宁渡鹤问了,他就颇为骄傲地说:“这可是我独家配方制作的人皮面具,戴上之后保准严丝合缝,且清爽透气,看上去绝对没有任何违和感,用一般手段也绝对取不下来!”
宁渡鹤心说你一个圣子怎么连做人皮面具都会。
但他没问这个问题,而是问:“怎么突然给时黎戴人皮面具了?”
“因为时黎也不打算藏了,我们也赶时间,干脆我把时黎带在身边,这样也比较好下手。既然如此,还是让时黎伪装一下比较好。”尚夕晖说。
“不过为什么要用人皮面具?就没有那种什么,可以直接换一个面孔的道具或者圣子用的什么魔法吗?”也不怪宁渡鹤这么想,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他的三观就被刷新了,接触到的东西全都是以前想都没想过的玄学。就连他们,都曾经得到过一个可以伪装成别人模样的面具,所以他有点讶异,云间城的人反而会用这种物理方法。
“这个啊,那是因为我们虽然已经知道了那个国王是冒牌的,他没有任何监管能力,但他背后的幕后黑手可还藏在暗处呢,而且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我们也不知道幕后黑手会不会有识破一切法术的能力。”
歌德又帮尚时黎整理了一下人皮面具的边缘,让它更贴合尚时黎的脸型:“所以啊,这种时候就要用这种土办法,这样反而难以被识破。”
原来如此,还有这样的考量。
“不过话说回来,时黎已经没事了吗?”宁渡鹤担忧道,之前尚时黎在这个时候都还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呢。
尚时黎自信点头:“可能是因为这次我回身体里来修养了,身体和灵魂交融或许能恢复得更快?而且昨天我用安睡枕头睡了一晚上,现在精神可好得不得了!”
尚夕晖将他按住让他坐好:“好了,你可悠着点吧,别回头关键时刻掉链子。”
“我可不会,我自己心里有数!”
按照原定计划,今天侍者应该会过来提出带他们游览云间城。
莫良他们几个起来之后,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陌生人”也是一愣,得知他是尚时黎之后也饶有兴趣地过去研究他的人皮面具。
莫良凑近了看尚时黎的面部边缘:“人皮面具啊,这东西我还是在小说或者电视里才看见过呢!真的看不见边缘诶,完全看不出来是面具。”
安瑾好奇地上手摸了两把,然后问:“这玩意儿不会一扯就掉了吧?”
歌德一听他的手艺被质疑了,当即认真讲解道:“当然不会,这可是我亲手做的面具,用的材质都是高档药草,能真正完美贴合面部,严丝合缝,如果不用专门的药水是取不下来的!”
于是安瑾伸手掐了一下尚时黎的脸,尚时黎脸颊的肉被她轻轻地扯起来,但果真没有一点假脸脱落的迹象。
安瑾这才信了,和莫良惊奇地异口同声:“好神奇!”
过了一会儿,侍者果然来敲他们的房门了,但当他开门的那个瞬间,看到的确是尚夕晖的脸,再是礼仪得当的侍者,猝不及防看见王子也是一愣,但很快他就调整过来,恭恭敬敬道:“王子殿下。”
“嗯。”尚夕晖矜贵地一颔首,然后说,“这几位是昨天我在晚宴上认识的朋友,今天就由我来陪同他们一起游览云间城,就不用你在这里了。”
侍者面露为难:“可是王子殿下,您今天还有政务……”尚夕晖已经接手了一部分政务了,但王子殿下很烦这些东西,时不时地就会撂挑子偷懒,而且已经是惯犯了,侍者也不敢就这么把王子放跑了。
“哎呀,那些东西我昨天就处理完了。”尚夕晖很不耐烦地甩甩手。
侍者很懂察言观色,见尚夕晖表情已经变得不大好看,于是从善如流道:“我明白了,那么属下就先告退了。”
说罢他就离开了。
尚夕晖回头冲屋里的人贼笑道:“搞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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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280、三周目(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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