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说，人在恐惧时想到的首先会是自己的妈妈。
“生生，你看爸爸妈妈给你新买的滑板帅不帅？”
棕色卷发披肩的女人撩起头发，转向车后座正在玩玩具的林宿生，黑眼睛里满是温柔和慈爱，“不过今晚太迟了，明天周末爸妈再带你去广场滑好不好？”
“骗人。”五岁的林宿生不满地嘟起嘴，放下恐龙玩具。
“小时候你们说你们要赚钱，赚到钱以后就会陪我，可赚到钱以后你们还是没时间，上回骗我说五岁生日那天拍全家福，一直到前几天才拍好！前几天才拍好！！哼哼，这次我才不信你们的话。”
爸爸手里攥着有些发黄的方向盘，无奈地和副驾驶的妻子相视一笑。
这辆二手车驶向最近的调转路口，然后经过一道禁止酒驾的警示牌旁，转弯，直达广场的方向。
妈妈看着后视镜里儿子雀跃欢快的小模样，被逗得笑出了声：“傻小子，不就是带你去广场玩吗，怎么开心成这样？你要是开心，爸妈以后每周都带你去怎么样？”
就要开心应下的时候，林宿生忽然想起什么，抱起恐龙玩具，懂事地说：
“嗯……其实两周也行，抽空也行，只要和爸爸妈妈待在一起就很开心啦~~”
爸爸这时也沉沉地笑出声来。
清晨，晨光熹微，旭日如昨。
“本台记者报道，七月九日当晚，在北天广场外振兴路发生一起由醉驾引起的连环追尾，据不完全统计，车祸造成二人死亡，多人重伤，肇事货车司机现已被警方拘留。后续将……”
很多年后的林宿生也在想，或许那晚的确应该回去的，应该听妈妈的话。
如果爸爸没有掉头，那么就不会被那辆货车追尾，也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或许第二天的报道也可以是“据不完全统计，车祸导致多名相关人员受伤，暂未发现人员死亡……”
那么守在电视机前的自己仍旧可以放下玩具，将这些事情抛诸脑后，然后开开心心幸幸福福地和爸爸妈妈坐在餐桌前，讨论那张唯一的全家福应该挂在家里哪一处比较好。
那辆货车撞上来的时候，爸妈已经处于失血休克的状态。
林宿生想不明白，在第二辆车接着撞上来的时候，爸爸是凭着怎样的意志单手将后座受伤哭喊着的林宿生抱起，妈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车门踹开，用那块本来该用来玩闹嬉戏的滑板载着年幼的林宿生，推向安全的地带。
人们说，这是奇迹。去他的奇迹。
所谓的“奇迹”就是——林宿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着那个由所谓“奇迹”缔结的惨剧发生。
“我的……爸爸妈妈还在车上！求求你们……救救他们……”
话一喊出口，林宿生就从床上惊醒了。刺鼻的消毒水味直钻鼻腔，周围除了瓷砖的白，就是自己身上蓝白相间的病号服颜色。
“宿生，你醒了？”
刘宵言坐在自带的皮质软椅上，额角包着纱布，手肘贴了创可贴，看见林宿生醒了难掩惊喜，“靠，我就知道你这小子指定没事，我特么还等着给你过生日呢。”
刘宵言看着林宿生不明所以的眼神，解释道：“这里是校医院。不是我说你晕的也突然了吧，直挺挺倒在地上，扶都来不及扶。”
“我晕了多久了？”
“四小时，不多不少。你倒是会挑时候晕，刚刚咱院里领导和导员过来问话的时候你睡着，人前脚刚走你后脚就醒了，话都让我来答，你小子只管睡是吧。”
“辛苦了辛苦了嘛。”林宿生赔着笑，伸手去拽他衣角，忽然想到什么于是又长叹一声，“刚进大学就给导员的任职履历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我们这回可算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咯。”
“别那么一惊一乍的。”
刘宵言不紧不慢地剥了颗葡萄，扔进嘴里，“现在张叔人应该已经在警察局销案了，至于损坏的公共设施的赔偿，我爸也已经从我接下来四个月的零花钱里扣过了，学校联系过了我爸，处分不会有的，顶多等你好些，拉我们去办公室坐坐谈谈话。”
林宿生目瞪口呆，心想难道这就是有钱人的钞能力吗，这未免也太拽了吧！
“可是车……”奈何林宿生从来没体验过什么有钱人的生活，只能惋惜肉疼地追悔那辆价值不菲的敞篷。
“我爸说早该换了。”
刘宵言往那张皮制软椅上一靠，翘起二郎腿，剥葡萄皮的动作一顿：“这些倒不是什么麻烦，尚且可以摆平。我说的麻烦是指——”
“少爷~”门被推开，张叔提着蛋糕走进来，刚好打断刘宵言的话，“您看看这个是不是您托我买的生日蛋糕！”
“我没让我爸开了张叔。”刘宵言笑笑，朝着林宿生扬扬下巴，“你看看是不是你喜欢的，今年生日只能将就将就了，明年兄弟给你大操大办！”
张叔把这个蛋糕放在病床旁的桌上，因为蛋糕胚面积太大，所以左右换了好几个位置才勉强放下。
一揭开盒子，进口动物奶油的奶香便四溢出来，足足三层，每一层都裹满了香醇甜蜜的巧克力。
林宿生看着这个“将就”的蛋糕，不自觉吞了吞口水：“这哪是将就啊，这要是嫌弃我也太不识好歹了吧？”
“尝尝看~”刘宵言站起身来，切了一块裹满香甜巧克力酱的蛋糕递到林宿生嘴边。
“咦惹，俩大老爷们在这肉麻啥呢。”林宿生正欲接过，自己吃，一抬头却发现刘宵言正站在床头看着他憋笑。
“笑什么？”
“你快吃呀~”刘宵言咧到耳后根的嘴角溢出几声笑，声音极为尖细，眼睛也逐渐变得细长。
林宿生心下一紧，甩开手中的蛋糕，那“蛋糕”落地的瞬间便变成了无数蛆虫和蚯蚓交缠扭曲在一起的一堆秽物。
再抬头时，面前的早已不是刘宵言的脸，那张惨白的人皮上刻着狐狸眉眼的轮廓，微笑地盯着他看。
这番诡异的场景让他下意识就要去找肩膀纹满猛虎的彪悍张叔，谁料原本拿着切刀的“张叔”此刻浑身是血，俨然一副夺命屠夫的模样。
余光瞥到窗外，日渐西沉，夜即将来临。
“不是吧，又来？！”
林宿生掀开被子，猛地撞开那个狐脸人身的怪人，朝着门口跑去，“骨钉不是还在我耳朵上吗？好歹、好歹也等太阳下山以后再来啊！”
“诶别拽我裤子，我裤子没拉拉链啊混蛋！”
林宿生一脚踢开那个狐狸脸，矫健地闪开屠夫那一斧头，跑到了门前，手还没摸到把手，就感到身后那个狐狸脸又飞扑了上来，拽着林宿生的裤子，害得他向前摔了个跟头。
他憋红了脸提起裤子，长睫羞愤地眨了眨：“滚啊！——都让你别扯我裤子了，再扯，这章过不了审了！”
几番纠扯下，门终于被打开。
林宿生站在门口往下低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校医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米的高空下，嶙峋的乱石如倒悬的刀刃一样，刀尖向上，恐吓着站在高处的人。
林宿生不觉脑中眩晕不止，迈出的脚哆嗦着又伸了回来，才一转头又和那张笑着的狐狸脸紧紧贴上。
极细的笑声中，屠夫从身后踱出来，对准林宿生的脑袋举起了那把斧头！
林宿生冷汗涔涔，决定跳下去搏一搏。
跳下去尚且还有千万分之一的机会生还，这一斧头劈下来直接命丧此地。
没事的没事的，说不定自己只是在做梦，这些都是幻觉，可能跳下去之后睁眼闭眼的功夫自己就醒了也未可知……
林宿生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
身后好像传来什么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啧，管他呢。
方才底下足以刺穿身体的怪石并不存在，预想中筋骨寸断的痛意也并未如期而至，似乎自己并未在空中停留多久，就摔进了一席软绵的毯子里。
只是毯子再软也无法格挡高处跌落全部的伤害，痛还是有些痛的。
林宿生本能地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
很快，面前便挤来许多扭曲得看不清眉眼的人脸，一坨坨马赛克在眼前拥挤着，看得他有些想吐。
一时间，天旋地转。
目所能及的视线里忽然涌现出更多的鬼怪。
拥挤的周遭乍然抽出一只手，那手速度极快，掐住自己的脖子，还没待林宿生反应过来，一张枯瘦得眼窝深陷的脸猝不及防凑到自己颈窝处，对着大动脉就要啃咬下来。
比起大动脉被咬断的剧痛，率先抵达的痛意却来自小臂上被尖牙穿破的皮肤。
一只足足有两人身形那么壮硕的蝙蝠眼睛正滴溜溜地盯着林宿生看呢。
“呃啊啊——！”
又是一只……全是冲着自己的血来的！
自己两岁获赠一枚骨钉，到今天刚刚好十八年，十八年期一满，骨钉失去效力，这些鬼怪就迫不及待奔着自己的小命来了。
这样看起来，大师果然是半仙啊！
半仙倒是半仙，但这半仙特么不包售后啊！那十八年后没了骨钉保佑，自己这条命该怎么办啊！！！
那张鬼脸已经紧紧地咬住了自己脖子。白皙的脖颈沁出些许血珠，红白两色相衬，看起来十分诱人。
救命啊！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啊——
危急时刻，一个身影在脑海中一晃而过，涣散的意识被那句“今晚十二点，香樟林入口右转第五棵树下的凉亭里见。”打捞起。
而此刻林宿生清晰地感到身体的表面被接二连三地钻开一个个洞，血正源源不断地涌出，以供这群鬼魅饱腹。
事态紧急，林宿生大脑飞速旋转，万般无奈想到了唯一一条出路。
——虽说那个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善类，但好歹确实救过自己不止一次。
妈的……男子汉大屁|股，能屈能伸。
林宿生重新拾起希望，竭力爬起来甩开了眼前这些鬼东西。
此时寒鸦乱叫，浓雾乍起。朦胧的校园轮廓虚虚实实出现在这场不知真假的梦里。
离今夜子时，只剩半个小时。
林宿生（原地退化）（撕裂衣服）（被某人粗鲁地拉好）：什么骨钉什么换脸哥，好复杂的剧情啊啊啊——想不明白！！让我偷瞄眼作者的大纲~什么！还上锁了？！防我？！我可是纯情男大猛攻主角诶！
亓曰：嗯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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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别拽我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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