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长的底下通道里都是烟头和酒精味儿，引得白律一阵阵皱眉。
“是白医生啊，今天有事？来的这么晚。”
竞技场门口坐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儿，真名没人知道，只知道姓凌，大家都叫他凌老头儿。
这老头一双眼睛眯得都看不见眼珠子了，脸上的表情藏在胡子后面。
“嗯。小事而已。”白律从包里掏出证件。
凌老头儿摆摆手，“嗨呀说了多少次了，不用看证件，快进去吧。”他顿了顿，左右看了眼，低声对白律道，“今天我看楚老板脸色不太对劲，好像是今天早上在诊所里有人打架，你小心点儿！”
白律“嗯”了一声，对着老头儿点点头推开铁门。
门一开，迎面便是刺耳的音乐与欢呼声，五彩缤纷的灯条闪烁不停，一下下震击神经。
人们兴奋地围在擂台边，有人咒骂，有人大笑，硕大的电子屏幕上数字噼啪滚动，象征了赌资的流向。
“他妈的上啊！废物东西！老子全部身家都压在你身上了！！”
“揍他！上勾拳！”
“踢他！踢他！他奶奶的你行不行啊？！”
......
赌徒在台下红着眼睛嘶吼，扒着栏杆恨不得冲进去替拳手打擂。
“砰”得一声，白律望向台上。
红方是一个金发男子，身形稍矮但拳法刁钻，防不胜防。
蓝方是一个黑发的高大男子，背影精悍高大，不像是好惹的类型，但看了几招，拳法却绵软无力，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打比赛前喝了酒。
不知为何，白律幻视那个黑发男人，有点像秦风。
“一、二、三......八！九！红方胜！”
裁判一把执起金发男人的手腕，宣布比赛结果。
计分板上，是**裸的0:3
白律抿唇，心中无缘无故窜上了些不安，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距离秦风离开已经过了三十分钟。
他干什么去了？
比赛结束，中场休息。
人群炸开了锅，输钱的人跃上台对着黑发男人大打出手，谩骂声不绝于耳。
男子已经晕厥了过去，侧着脸颊不省人事，推搡间被一脚踹下了擂台。
落入了他的视线盲区，看不见了。
这时，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终于姗姗来迟，高大头穿着工作服，一嗓子把人群吼了回去。
然后一把扛着黑发男人奔向诊所。
今夜是他当值。
但白律愣愣站在原地，脚下似有千斤重，迈不开哪怕一步。
“很有趣，不是么？”
背后突然有人轻笑，将他冻结的思绪扯回。
白律回头，背后站着一个淡笑的高大男人，戴着细细的金丝眼镜，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手肘上，姿态放松，神色慵懒。
好似刚刚从一场国际商务会议上出来。
但那指间握着的一罐喝了一半的廉价啤酒，又跟他的穿着格格不入，细看下，此人的一半领带胡乱地塞进价值不菲的白衬衫里，露出来的半截，隐约沾上了几点酒渍。
不知道是不是开罐时不小心溅上的。
男人下巴一点擂台后幽深的通道，“该你登场了，看来今晚，又能饱餐一顿？”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白律抿唇回了一句，朝着诊所走去。
男子望着白律的背影，懒懒笑了一声，转头又望着擂台的方向。
这一场拳赛为人瞩目了很久，蓝方一直都被冠以众望，很多人都买了蓝胜。
但今夜的结果，让人大跌眼镜。
人们群情激奋，将裁判团团围住，怀疑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裁判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见到这阵势腿都抖了，一脑门的汗。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输钱的人自不会放过他，一时擂台便扭打成一团，惨叫声此起彼伏。
可怜的裁判被一通东拉西扯，假发都被薅走了大半，露出一颗光明锃亮的头，在聚光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一时哀嚎叫骂掺杂不休，在酒精和怒意的作用下，人们的好斗心被彻底勾出，男人轻耸鼻尖儿，已经嗅到了血液的气味。
这场乱斗，已然见血了。
就在一片混乱之中，负责音乐灯光的高台上，一个穿着衬衫，扎着领带的男子撑着栏杆一跃而入，将工作人员一脚踹了下去。
他一把捞过耳机，手指轻点，音乐陡然高昂激烈，掀起一片浪潮，灯束狂乱飞舞，彻底挑动人们的好斗神经。
“朋友们！这个裁判事先收了红方拳手的钱，赛前给蓝方下了药！”
喇叭里传来激昂的男声，矛头直指地上抱头躺着的光头裁判。
众人都朝着高台上望去，黑暗中，只能看到眼镜镜片反射出的两道弧光。
“红山里都是打假赛的畜生！谁给的钱多，谁就能赢！”
“大家输得钱，全都进了这里老板的口袋！大家砸了这破场子！”
刺耳的音乐声中，男人的话鼓动性十足，在上了头的人眼里，他说的都成了今晚输钱的真相。
“砸了场子！都给我砸！让他们老板出来赔钱！”
人们的眼睛彻底红了，声浪与音乐声交杂而起，几乎要将房顶掀翻。怒气上涌，都化为暴力发泄，噼里啪啦，触目惊心。
男人头戴耳机，轻推音量键，将所有音乐都开至最大，唇角扯出一个恶劣的笑。
震天的音乐声已经惊动到了诊所里，白律低头正在缝合伤口，面色波澜不惊，好像聋了。
今夜来当职的还有一个小护士，抱着病历在旁边坐立不安。
“白医生，擂台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要不我去看看？”
白律将线头剪掉，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浅淡得几乎透明的眼珠子带着些不耐，将小护士看得一僵，脸有些泛红。
分明是有些不悦的一眼，不知怎么的，就是惊人的漂亮。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噔噔”声，一步一步掷地有声，稳而不乱。
诊所门被人推开了。
墨黑的及腰卷发，红裙白肤，是楚念。
小护士来上班不久，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楚念，眼睛倏然瞪大。
先前就听说红山的医生长得惊为天人，但没听说这里的老板是妩媚成熟大姐姐啊？！
小护士愣愣看着楚念走近，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眼睛里都是那张美艳的脸。
直到被楚念不冷不热扫了一眼，她才急忙找回了自己的舌头，低头一弯腰，“老板好！”
“......”楚念沉默了一下，“今天给你放假，回去睡觉吧。”
欸？这么好吗？
小护士喜上眉梢又是猛一鞠躬，“谢谢老板！”
楚念被她吓得半退一步，门声一闭，总算是没有碍事的人了。
“现在的小女孩儿都这样？”楚念嘟囔了一声，看向白律，“那个秦风呢？没来？”
白律摇头，“擂台那里出事了，不去看看？”
“正要去。”楚念扶额，“不知道又是哪个杀千刀的闹事，正常。我来是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被下药，我好有个交代。”
白律脱了手套，看向床上晕过去的黑发男人，“没有，干干净净，连酒精都没查出来。”
“什么？”楚念皱眉，“可他前面一共打了五场比赛，次次都赢，可不像今天这样。”
白律一顿，“那么多拳手，你怎么知道他的？”
“表现好的拳手红山会着重培养，每一场我都会亲自看比赛录像，有什么稀奇？”楚念半靠着病床耸耸肩，“只是最近表现好的人似乎有些太多了，一个个的跟打了鸡血一样，不太对劲。可我还没来得及细查，这些人就莫名其妙的退赛不干了，这次好不容易抓住这个。”
两人说着话，诊所门突然被人撞开，是一脸血色的光头裁判。
“老板！救命啊老板！这些人都疯了！！”
“怎么回事？”
光头大致说了一遍经过，楚念脸色微凝直起身，“怎么现在才来说。”
“大家都被揍趴下了，我好不容易拼死跑出来...”
“跟我去看看。”楚念回眸点了点床上的黑发男人，“白律，你可一定要帮我看好他。”
白律抿唇，点了下头。
刚推开拳场的门，迎面一瓶啤酒劈头就砸，光头吓得大叫一声，领子一紧，被人朝旁边猛然一扯。
“咔嚓”一声，酒瓶擦着光头的耳朵飞过去，砸碎在背后的墙上。
“老...老板...”
光头吓得都要尿裤子了，哀求地看向一旁冷着脸色的楚念，“要不我就不跟你进去了...那些人他们把我往死里打啊...”
楚念放开光头的衣领，“嗯”了一声，蹬着高跟鞋朝里走去。
“是她！是红山的老板来了！”
“原来是个女人？！”
大家蓦地一静，都看着这个走过来的红裙女人。
场内已经是一片狼藉，酒桌吧台都是满地碎片，躺在地上的人堪堪抬眼，看见楚念都快哭了。
“老板救命...咳咳咳...”一个半身是血的人撑着椅子爬起来，“这些人都疯了...他们疯了...”
楚念走过去把他扶起来，看了一眼周围，眼神压着隐怒。
周边人都被她的眼神唬得一愣，一时退了几步。
“高大头呢？滚去哪了。”
这是个调酒师，捂着手臂白了脸，“红山外面来了一伙找麻烦的，大头哥领着人去处理了，还没回来。”
楚念点头，“还站得起来么？”
“我没事，就是肋骨断了两根...”
“去找白律，别把命丢了。”
音乐不知何时停了，楚念腿一伸跃上擂台，捞起旁边的话筒，语气泛冷。
“还能站起来的，立马去诊所里找医生。凌老头儿，把所有门都锁上，在场的人，一个都不准放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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