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对方久久不回，凌未暝一个视频通话打了过去。
视频通话被挂断了几次，最终在第四次被接起了。
凌未暝面如沉霜，冷冷地看着那张昨夜还与他抵死缠绵的脸，如今已换上了一副让他全然陌生的表情。
不，他嘲弄一笑，或许这才是对方原本的模样。
他将所有异样的情绪压下：“我只给你一次机会，现在，立刻去别墅区等我。”
祝炫昭看着对方陌生的眼神，心中也难受万分。
其实他知道只要他先行动，一切就都能运作起来，只是这两天他太过贪恋平和安定的生活，才拖到了现在。
加州方答应的筹码就是让他留在岛上，接受他们的控制，以及他们给他安排的新身份。
但如果这样可以换取凌未暝的自由，那他愿意。
“不了，你走吧，”祝炫昭抬起手指颤抖地抚上屏幕里那张让他爱到刻骨铭心的脸，描摹着对方冷冽的眉眼，他狠下心，“我们……就这样吧。”
他们之间的空气一滞。
祝炫昭明显感受到凌未暝的眼神渐渐变得可怕起来，他有些受不住，别开了视线。
“行。”凌未暝阴冷地笑着，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你别后悔。”
悬浮车刚好一个急刹停了下来，挂掉通话后，凌未暝仿佛泄了全身力气一般用力往背倚上一撞，闭上双眼，再睁眼时，眼神已冷酷无比。
“走吧。”
他们的直升机停靠在别墅区大门，舷梯垂在地面。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耍你。”奥拉下车，挑了挑眉，“这个祝炫昭，还真不简单啊。”
凌未暝冷冷瞥了他一眼，明显现在不想和奥拉说话。
偏偏奥拉毫无自觉：“你都抛出橄榄枝了人家也不愿意跟你走，看来是要一条路走到黑了，你怎么办呢？真能咽下这口气？”
凌未暝一边上舷梯一边打开智能屏幕吩咐：“把他给我丢进地下城，让他长长记性。”
“呦。”奥拉颇为意外，“这么狠心？那地方可不是谁都能活着出来的。”
“这是他作为一个棋子该有的觉悟。”
凌未暝蹙了蹙眉，强行把心口那阵异样压了下去。
“而且，在他背叛我的那一刻，就该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奥拉没当回事，搂着凌未暝走上了舷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都说一日夫妻百恩，你小子是真绝情啊。”
奥拉当然没有在意，对于凌未暝这样的人来说，只是背叛感情的话，他若要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反倒显得掉价，但如果是这种程度，他不可能让他毫发无伤，那是在打他的脸。
凌未暝不屑一笑：“我只是把他丢进了地下城，又没有让他去死，等整个岛被联邦征用了，再挖出来就好了。”
他必须让他吃点苦头，好让他再也不敢背叛自己。
奥拉搂住他的肩膀晃了晃：“好样的，这才是我兄弟！等出去了，咱们一定先玩他个三天三夜！”
凌未暝没回他，两人一起坐上了飞机，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坐下。
奥拉一边喝着冰橙汁一边挖苦他：“前几天你都把我吓到了，人影儿都见不着，一打听，嘿！居然跑到那个小破监房里跟人同居去了，你也真是沉得住气，还有这个闲心跟他演下去。”
凌未暝没有反驳：“在我找到奸细销毁证据之前，他不能死，一旦他死了，我们的计划就全被打乱了。”
“果然这种动脑子的活还给你来……话说你把那傻小子忽悠得是真挺好，他那天找我的时候，看着是真伤心啊。”
“行了。”
凌未暝冷冷打断。
奥拉见状也闭了嘴，但想着马上就能离开这个岛，他心情顿时舒畅，张开双臂往后面一靠喟叹一声。
“到时候咱们找个小星球一待，谁也找不着，想干什么干什么，那不爽死了！”
.
之前之所以没有被找到，是因为祝炫昭的通讯器属于被屏蔽的状态，但由于和凌未暝打的那个电话，让他几乎瞬间便被探测到了他所在的位置。
监狱里的狱警架着他走时，他没有过多反抗，因为直到走到那个地下通道之前，他都以为这些人是要带他去找凌未暝的。
毕竟凌未暝对他一直那么霸道，一直那么执着，就算是想强行把他带走，也是极为合理的。
他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一边感动，一边又觉得愧疚，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
但他没想到的是，那些人居然把他带到了那个让他熟悉的漆黑的甬道，丢进了那扇门。
那扇……凌未暝前几天还刚把他从那里抱出的门。
哪怕岛上的军队与狱警没有反抗，联邦政府对于恶魔.岛的清算与控制也持续了整整两个月。
而祝炫昭，也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城里待了两个月。
他见识到了真正的人间炼狱。
他每天只要一睁眼，就在担心自己脑袋会不会落地，他提心吊胆，耍尽心机，只为了多吃一口饭，活得久一点，他甚至为了不让自己先丧命，把和自己待在同一个屋里的奴隶先推了出去。
他成了一个没有人权，没有思想的，最卑贱的动物。
唯一的一点好处是，身体上的痛苦与求生的本能，让他没有时间去想凌未暝，没有时间去想他们以前的甜蜜，以及他带给自己的伤害。
只在无数个夜深人静，他提心吊胆着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的时候，都极其恶毒地诅咒对方去死。
他把他变成了这样一个人。
这样一个……他从前最看不起的人。
.
联邦宫殿。
“恭喜你，完成了我们对你的考验，联邦政府欢迎你的加入，亚瑟·奥尔德里克。”
会客厅的大门打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面上挂着不达眼底的笑，坐在凌未暝对面的椅子上。
凌未暝冷漠地看着他，这个人的脸他曾在新闻报道上见过无数次，但若说面对面，还是第一次。
他没有像奥拉说的那样和他找个小星球一待，而是一出海域就被截停，被迫带到了加州。
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人，他是加州联邦政府举足轻重的人物，也是他的父亲，查尔斯·奥尔德里克。
“我对加入你们不感兴趣，你可以把这个位置给任何一个你更信任的人，”凌未暝冷冷瞥着，“以及，我姓凌。”
查尔斯挑了挑眉，面上的表情却没有太多变化，他将手肘放在桌面上，从容开口：“亚瑟，这个职位可是我费了很大力气帮你争取来的。”
凌未暝冷笑：“所以呢？把我的地方弄没了，我应该感恩戴德吗？”
“我说的是真的，”他重音落在「我」字上，让人没有一丝拒绝的余地，“你怎么能辜负我的努力呢？”
他帮薇瑟琳搞掉了一个和她很不对付的政敌，条件就是让他的儿子顶替上去。
凌未暝：“……”
以往在岛上，他掌控着每个人命运，他对自己控场的能力太过自信了，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自从走出岛的那一刻，他的命运就已经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这个认识，让他感到极度慌张。
但他却不是为了自己的命运，而是……那个下落不明的祝炫昭。
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了，那祝炫昭呢？
从九霄宫殿回到他的住处后，凌未暝马不停蹄地想要安排人去查祝炫昭的下落，但这时他才发现，他的身边，没有一个人听他的话。
凌未暝全无形象地对着管家大喊：“我不是让你去查他的踪迹了吗？啊？！你到底查出什么了？”
“抱歉，先生，老奥尔德里克先生说了，那不过是一个下等人，他不配得到您的关注。”
凌未暝手指都气到颤抖，他愤怒地提起对方衣领把他重重磕在墙上：“你他妈才是下等人！”
那人的背与墙面发出巨大撞击声，右臂不正常垂下，但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是的，和您相比，我当然是下等人，所以，请您不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我们这样的人身上。”
凌未暝咬牙，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让他气愤无比，他知道就算自己现在打死他，这人也不会说一个不字，但他也知道，那根本无济于事。
查尔斯断了他在外面所有的关系网与资金链，把他困在家里，让他根本无从得知外面的情况。
凌未暝知道他是在逼迫他答应就职，但他并不想踏入这滩浑水，成为别人的棋子，因此，迟迟没有同意。
他花了一段时间找到了之前在外面布的一些暗网，但每次得到的消息都让他失望。
就像外面满天飞的流言一样，祝炫昭，这个人，好像彻底消失了。
他刚开始不信的，死也不信，但种种迹象都在表明，那好像是事实。
他真的失去祝炫昭了。
凌未暝把自己关在了房间，他常常整日坐在角落里，靠在墙上流着泪，什么都不做，要么是吞云吐雾，要么是喝酒，常常喝得烂醉，日夜不分。
他控制不住的去想从前他们在一起的种种细节，祝炫昭微笑的弧度，身体的体温，他这才发现，那是他此生活得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随着那个人的离去而被抽空了。
他的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因为眼睛干涩到再也流不出一滴。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有一天会落得如此境地，居然也有如此无能为力的时候。
他不由为自己感到悲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祝炫昭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那些他引以为傲的理智谋划，在他强烈的痛苦与思念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全都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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