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后。
卡希尔在走廊上走着。
“殿下,你能想象那画面吗!?”跟在他身旁的阿特,兴奋得比手画脚起来,“殿下你爬上去的时候,他们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叫他们不信我,打脸了吧?哈哈哈哈哈!”
“还有还有,殿下你和大人并肩看夕阳的场景也太太太唯美了,尤其那纵身一跳,比话本子还带感,我心脏都停了几秒。”
阿特摸上了仍在跳动的胸膛。
“不过,心脏停多了不好,下次能提前给我打个预警吗?”
卡希尔停顿了下。
“我尽量。”
“殿下!!!”
路过的侍女被阿特吓了一跳。
“抱歉抱歉!”阿特跟她点头致歉,连忙追上了前头走着的卡希尔,这次他控制好音量了,“殿下,一般这种,不是该接没有下次了吗?”
“我敢说,你敢信吗?”
“……”
这次轮到阿特骑士沉默了。
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对眼前的卡希尔殿下也有了一些了解,光看脸就是个乖宝宝,行为举止上就是个疯子,越疯越开心,要放在一般家里,绝对是天天被揍的熊孩子。
“殿下,你以后会经常接触维尔的,他最喜欢直言不讳了。”
沉默,再一次蔓延。
“对了,殿下,墙上的风景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殿下你要是喜欢看夕阳的话,下次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那里你绝对会满意的……”
聊着天,或者说是在某人的自嗨式聊天中,卡希尔回到了卧室前。
“殿下,那我就回去了。”
阿特转身。
“等等,阿特,你很好奇墙上的风景?”
“啊!?”
“啊——!!!殿下教你爬墙,你把我们都拉过来做什么!我澡都洗完了。”
“该死的!难道你没断奶,还怕一个人爬夜墙!”阿帕尔扒在墙上,越说越气,干脆一脚朝阿特踹去,然而他也被阿特趁机拽住了脚。
不稳的两人同时滑了下去。
“我说了什么?”
卡希尔低头,望着脚边扭作一团的两人,神色莫名。
两人迅速分开,手脚都没找好位置,就跟张纸一样直愣愣地贴回墙上,知道卡希尔一直站在后面没有走开,跟定住一样更加不敢动了。
“……”
“对不起!我们错了!”
在这两人之后,相似的事在不断地发生。一开始,是所有人找机会,偷偷摸摸对阿特下黑脚,然而阿特不是个软柿子,东踹一脚,西踹一脚,最后莫名变成了一场大混战。
结果是,所有人掉地上时的声音越来越硬实了。
“全部下来!”
卡希尔的脸隐在夜色里。
“下去做什么,我才刚爬上来呢?”正爬着的人不禁抱怨起来。
“对啊。”
一群人慢悠悠地滑下来,懒懒散散地排起了队。除了某个另类,最早发觉到某些异样,在一群歪脖子树里,站得像个挺拔的松柏样。
卡希尔站在前头。
“首先,我不是你们的阿诺团长。”
“其次,你们被阿特骗过来的原因我不管,但这里是公爵府,不是让你们玩耍的地方,要不是熟悉你们身上这层皮,我还以为你们穿的是开裆裤呢。”
骑士间开始躁动,忽视了卡希尔,自以为是地窃窃私语起来。
“阿特,你说的秘籍呢!”
“殿下啊!”
“要不是你,我说不定和小艾丝约上会了,说不定还能拉拉小手,怎么会在这黑不隆冬爬这冰冷冷的、硬邦邦的石墙?”
“做什么梦,小艾丝都不喜欢你。”
“要打……”
你一言我一句,不满的情绪渐渐高涨,最终,一个红发骑士最先爆发了,他走了出来,“就算你是皇太子,也不能侮辱我们的尊严!而且,我们为什么在休息时间,参加这莫名其妙的爬墙训练,殿下难道不知道吗?”
鸟儿在林中乱飞起来。
“你乱说什么!殿下从没强迫你留下来。”
“阿特,松手。”
“……”
阿特咬着牙关,却在卡希尔沉着的目光下,卸下了拽着领口的力道。
“阿特,殿下叫你松手没听到吗?”红发骑士抓住他的手腕,一把甩开,朝卡希尔接着说道,“明天还有训练,殿下说句不舒服,就可以不来,可我们可不行,完不成训练还得接受惩罚。”
红发骑士停下后,卡希尔还等了好一会儿。
“说完了?没别的了?”
“……嗯。”
“那接下来轮到我说了。”卡希尔拍了拍掌,把骑士混乱的目光都聚集起来,“我,卡希尔,以皇太子的身份发誓,想回去的人,现在完全可以回去,不用顾忌我的身份,我也不会对你们做什么。”
骑士们面面相觑,不说话也不动弹。
卡希尔无奈,只能再次劝道:“你们比我更清楚阿诺团长的性情,如果我敢对你们做什么,第一个被他泄愤的就是公爵大人。”
“殿下,那我先回去了。”
红发骑士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迟疑中的骑士也下定决心了,一个接一个地跟上他的步伐。不过,都这样了,最后还剩下二十多人,半个小队,也是出乎卡希尔的预料了。
“决定好了?这是你们最后一次离开的机会。”
第一排最左边,有一条刀疤从眉角延伸到下巴的男人站了出来,单膝跪地,朝他郑重地行了个骑士礼,替所有剩下的人回答道:
“是的,殿下。”
“我是小队队长,西里尔,请允许我先为刚才的闹剧向您道歉。”
“但我现在站在这里,不是抱歉,也不是被迫,只是因为殿下展现出来的实力。我相信我的判断,相信殿下能让我离那高墙上的风景更近一步,感谢您愿意抽空指导我们,接下来我会无条件遵守殿下的游戏规则,相信剩下的人同我是一样的想法。”
所有的人都单膝跪了下去。
“我也相信。”卡希尔拉起西里尔,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
经过刚才那一遭,卡希尔也看清了这支小队的内核,如果说,这支小队最大的优点就是“冲”,那么,最大的缺点便是“莽”。
于是,墙上一米高处,长出了一排静止的大“青蛙”。
“好丢人——!!!”
“殿下——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啊?!要是被其他的骑士团知道,我们会变成笑料的。幸好花骑士团那群人在边境,要不然明天这事能传遍整个主城。”
“为什么?为了能让你们听到我说的话。”
卡希尔开启毒舌模式。
“别光用手指,手腕、手肘、肩膀,它们长你身上,不是为了给你当摆设。”
“臀型不错,去选美时再翘。”
“还有你,左脚是比右脚金贵吗?踩一下会贬值的吗?不是就把你的左脚踩实,右脚在抖了没发现吗!”
“你盯再久它也不会爱上你的,眼神挪一挪,旁边那个凹陷等得你都心焦了。”
“砰!”
第一只掉下来的“青蛙”出现了。
“我马上……!”口里被弹进不明物品,后背着地,双脚抵墙朝天的阿帕尔,用皱巴巴的脸后仰看向卡希尔,“殿下,你给我塞了什么东西?”
“一颗小糖果。”卡希尔绕过地上的一坨。
其他人可羡慕了。
“为什么只给阿帕尔!?殿下,我也想要!我也需要鼓励!!!”
“还有我我我!”
“殿下,求你再爱我一次!”
“……别担心,我对你们的爱是平等的,在训练结束之前,掉下来的人一个都不会少了你们的。”卡希尔淡淡说道。
此时,一阵阴风吹过。
枝叶摇摆不定,墙上心思浮动的影子也不安分地晃动起来。
“啊~殿下~我不行——我靠,什么声音!?”
“呜呜呜……”
“呜呜呜……”
“呜呜呜……”
间断地哀鸣悲泣,听得墙上众人心里发怵,齐刷刷地看向声音源头。
“阿帕尔,你搞什么鬼!?”
“呜呜呜……”
“……不对,阿帕尔,你怎么真哭了?”离阿帕尔最近的西里尔队长,发觉事情不对劲,他从脸颊一侧,滑下来地反射着月光的斗大泪珠,可不似作假的。
“面壁思过”的阿帕尔转过头,两眼汪汪地看向他。
“队长,对不起,我说谎了。”
“阿帕尔?”
“从郊外凌晨才回来那天你就倒头就睡了,床上的黄渍是我不小心洒了茶水上去的,其实你并没有控制不住自己下半身。”紧接着,阿帕尔又把头转向另一侧,哽咽了,“小艾丝托我给你传过纸条,不过不小心……被我掉进湖里了,呜呜呜。”
“我的小艾丝——!”
“砰!”
阿帕尔再次掉了下去。
西里尔队长对上前方慌张的视线,悄悄缩回了还没碰到他的脚。
卡希尔回头。
“阿帕尔,怎么又是你?”
“不是我……殿下,呜呜呜,啊呜!”一声清清楚楚的吞咽声,阿帕尔眼神失去光彩,面如死灰,双手生无可恋地交叠置于胸前,“我是个罪人。”
“砰!”
又一个人倒地。
“靠,阿特你干犊子!殿下,你别过来——!!!”
有阿帕尔这个例子,谁都知道那“奖励”有问题了,骑士看着满面笑容,拿着糖瓶缓缓靠近他的卡希尔,四肢撑着慌慌张张地往后退。
“别急。”
“每个人都有,管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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