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岁虚

叶承楣皱眉道:“这小孩儿的剑方才都抵着我喉咙了,我身有拘魂锁,若是寻常邪祟这会儿早就灰飞烟灭了。”

杨心问看着他们在那相持不下,一旁的独眼大汉又还在抽咽不止,索性便坐在水井边的垒砖上看热闹,一边看一边思索,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惹陈安道生气了?

“那、那也不成,此处凶险,你万万不能——”

“那我们来这究竟是为着什么的?”叶承楣说,“若这般畏缩不前,事事担心,这悬案什么时候才能查得水落石出,还得有多少人在这诡谲之地丧命?”

“我——”

“还是说你也和长老他们一般,都要对此事讳莫如深,见死不救!”

“我不是!”

“是不是的都不重要!”独眼大汉哭嚎道,“二位灵子行行好,把我们哥俩带出去吧——这地方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你身上有法器是不怕,但我们二人都只是寻常人,再待下去是要没命的啊!”

“你闭嘴!”叶承楣一脚踹了过去,独眼大汉诶呦一声往后仰倒,后脑勺给了他哥的鼻子一击重击,“你们两个人牙子还敢在那摇尾乞怜,就你们干得那些事,就是被群鬼生吞活剥了也是活该,再敢说话,我先把你的下巴给卸了!”

那大汉也是真怕了,一边给叶承楣“哐哐”磕头喊着“饶命”,一边又止不住地鼻涕眼泪往外流。

一旁的颜为生更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边拦着叶承楣解开铃铛,一边双目猩红地瞪着那两个人贩子,像是恨不得生啖其肉。

场面滑稽得连杨心问都快看笑了。

“够了,你们都给我住嘴!”

叶承楣终于忍无可忍拔剑:“都别给我吵!”

说完猛一挣脱颜为生的牵制,三指抓着那长命锁的系扣便要解开——陈安道缓缓伸手,按住了那已经脱开的系扣。

“你又是干什么!”叶承楣崩溃道,“不是你让我取下来的吗!”

“我是说若你要查明真相,那便不得不取下这东西。”陈安道不急不慢道,“但是你若并非真要探个究竟,那大可不必取下。”

“废的什么话,我当然要知道真相!”

“这世上有许多比真相更重要的事。”

“你懂什么!”叶承楣冷道,“此事叫长明宗门蒙尘,我怎么可能佯装不知,囫囵过去!”

“承楣……”一旁的颜为生神情复杂,半晌别过脸去,终于还是没再劝说。

陈安道松开了手:“既然想好了,那便取下来吧。”

叶承楣没有半分犹豫地将长命锁拿了下来,放进了锦囊之中。半晌深吸一口气,再缓缓看向周围——

“什么都没有啊?”

“不着急,时候虽然已经到了,但地点还不对。”陈安道走出两步,又回头对其他几人道,“随我来吧。”

他们跟着陈安道沿着来路返回,很快便到了那家客栈之前。

陈安道微微点头示意:“进去吧。”

“里头有什么?”

“你看了便知道了。”

叶承楣面上有些许忌惮,但还是抓着那两个抖得跟筛子样的大汉进去了。

颜为生走在后面,临进门时陈安道出声叫住了他。

他的神色瞧着有些许恍惚,陈安道垂眼看他,半晌问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颜为生的眸光依旧涣散,过了许久才将将回过神来。陈安道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颜为生半晌苦笑一声,没有作答。

//

“六月十五夜,磬音三十声。”

“十声为示路人归家,此夜凶险,勿在街上彷徨。”

“十声为请剑魂过道,此间无人,敢请月影相伴。”

“这最后十声……”老人压低了嗓音,好让自己在客人面前显得更为可怖一些,“则是为安那‘人身剑鞘’的煞气!要——欸,客官!客官!您去哪儿啊!小的可没骗你,现下不安全——客官!客官——”

叶承楣已经冲出了客栈的门槛,站在大街上四下张望。

天边是西斜的落日,路边的墟市也开始收摊。

空气里浓烈的炒栗子的香味还未散去,走贩行商往来,稚童相缀,叫卖声已渐歇,但眼前依旧是一幅平和之景,人来人往,车马络绎不绝。

叶承楣许久回不了神,像是迷失在了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之中。

一个衣着华丽富贵的美貌少女路过,还提起斗笠问他:“公子这是怎么了,可要帮你寻个郎中?”

叶承楣茫然地摇了摇头,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客栈里。

他看向坐在桌边的陈安道,慌不择路地冲了上来,抓着陈安道的衣襟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你搞得鬼吗?”

“放肆!”

杨心问提剑便要揍他,却听陈安道不急不慢开口:“道友是要听答案,还是要找个逃避真相的方式?无论哪个,在下愿尽绵薄之力。”

叶承楣咬着后牙,他知晓自己这是慌了神,胡乱找人发泄罢了。他深吸一口气,竭力按捺下来,坐在了陈安道的对面,闭目许久后抬眼道:“答案。”

“好,那便有劳道友去找了。”陈安道说,“毕竟我也一头雾水。”

“你说什么!”叶承楣又惊又气道,“那你装什么神机妙算得道高人的模样!”

“在下**凡胎,修为也差,你怎么能指望我明察秋毫一眼洞悉真相?”陈安道抬手让跑堂的送了三杯茶来,“不过在下既然说了能帮你,自然也会尽心尽力。”

上了三杯茶,竟独独没有杨心问的份。

杨心问心中怆然:在师兄心里,我竟是连这两个长明宗的都不如了?

见他们都冷静了下来,陈安道才将二人不在时的事复述了一遍。

地上的两个人贩子也时而搭个腔,叫整件事听起来越发诡异。

“那男尸是谁?这些人又是谁?按你所说,这店家分明在早些时候便见过你们,为何现在又一幅刚刚碰面的模样?”

独眼大汉捂着耳朵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也没问你。”

叶承楣紧盯着陈安道的眼,同时又分外戒备着客栈里头迎来送往的人,“我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邪祟,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陈安道抬轻轻点了点桌子,回道:

“敢问二位道友,你们平日里的功课学的如何?”

叶承楣不知他问这个做什么,但已习惯此人言语跳脱,便开口答道:“经书伦理、灵修门史、阵卦推演、祟物生息、渊落本初、时政都学得一般,但兵造、武演都是第一。”

“那便是不太念书的意思。”杨心问斜着眼,接着又惊异道:“你武演能有第一?”

叶承楣气得七窍生烟,可自己刚刚又被这小孩儿的四道剑意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技不如人,半句狡辩也说不出来。

陈安道又看向颜为生:“你呢?”

“都还说得过去。”

“什么叫还说得过去,他在青衣弟子里总分从未跌出过前三。”叶承楣说道,“也就武演拖了点后腿,不然那个姓姚的也不能嚣张那么久。”

颜为生被夸赞得有些手足无措,半晌红着脸缩在凳子上,分外不好意思地冲他们笑了笑。

“既然学的不错,那便应当知道所谓邪祟魔物都是如何产生的吧。”

这句话陈安道不曾指名道姓地问,眼睛却是看向杨心问的。

杨心问连忙正坐,正要回答,那讨人厌的叶承楣却开口:“那连我都知道,世有渊落,后有魔物,世间万物若是沾染了从渊落产生的魔气,都会堕化成渊落之物,生灵成魔,死灵为祟,器件成魇镇,尸骸成走肉。”

陈安道依旧看着杨心问:“如何应对?”

杨心问忙答道:“到这一步,寻常兵刃已奈何不了它,只能以灵力或灵力所成的阵卦、灵器、机巧、丹药封印或消灭。”

“说的不错。”陈安道点头道,“那你可知,除了魔祟魇肉,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能堕化成渊落之物的?”

杨心问从未这般后悔自己不曾将《渊落本初》看完,只能低下头,惭愧道:“不曾听闻。”

“怎的忽然就成了他们自个儿的考校环节?”叶承楣莫名不自在,“他当我们不存在啊?”

颜为生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巴不得自己真不存在。

陈安道垂眼看他。

杨心问缩着脖子,看着好不可怜,本以为陈安道又要他罚抄了,却见陈安道什么也没说,反倒扭头看向了颜为生。

“这位道友在长明宗内名列前茅,想来博闻强识,见多识广。”陈安道说,“可知道这题的答案?”

杨心问心里一阵刺痛,抬头看向陈安道,甚是委屈可怜的模样,陈安道却并未看他。

“我从未遇见过除这四样之外的渊落之物……”颜为生迎上陈安道的目光,半晌不确定道,“但我曾在书里瞧见过——从前,大地上的邪恶之气横行更甚,城池村寨一夜间被魔物摧毁殆尽的例子不胜枚举。有时候,在那些被摧毁的地方,哪怕其中的魔祟魇肉都已经被消灭干净,那地方依旧会萦绕着驱之不散的邪气。”

“那是什么?”叶承楣诧异道,“我为何从未见过?”

“近二十年魔气大减,已经少有此事。”颜为生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记得书里说过,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宇宙本身亦是天地之物,亦可被深渊之气侵染。”

不大读书的叶承楣听得有些云里雾里:“那、那到底是……”

“富宁镇被深渊缠上的,不只是生死灵和物件尸骸。”陈安道抿了口茶道,“这里的时空,都已经堕化了。”

“堕化的时间为岁,堕化的空间为虚。我们所处的,就是这岁虚之中。”

“可、可时间和空间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叶承楣不解道,“总不能把这片土地给刨了吧?”

陈安道轻轻摇头:“便是真能刨了,怕也是没用的,空间和大地不能混为一谈。”

颜为生斟酌道:“那……布阵呢?”

“是个法子,只是要清除这般范围的岁虚,哪怕我布下阵,也没有足够的灵力起阵。”

“那岂不是完了?”独眼大汉惊惧道,“我、我们就得跟这群不人不鬼的东西一起过下去了!”

颜为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谁跟你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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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师门
连载中黄金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