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一字一言说得郑重,大有她不答应就一直磕头的举动。
在他要磕得头破血流,女子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了一丝不易察觉到的痕迹,终是道:“好。”
随着这一声好,阿花动作一滞,他磕下的头迟迟没有抬起来,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是看穿了他,但又不敢确定。
可都做到了这种程度了,就只差临门一脚了。
就冷静地回话:“谢过大人。”
楚玉琼有自己的打算,就没多说,就让阿花起来说话,剩下的就容他自个儿意会,她则上了马车。
何风君倒是极其不爽,可他只是看了下这人,就冷淡地走了过去。
张牙儿喜笑颜开,他还在想怎么下毒才能毒死人。
皇天不负有心人啊,他们都能见面,还怕有一天整不死人吗?
他们这一着,就被几个衙役瞧见了。
马车走远了,高些的衙役奇怪道:“还能这样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他这是飞上枝头做凤凰?”
早知道命苦,能磕头改命,他也磕去了。
只不过他没这机会。
有人跟他拌嘴道:“可拉倒吧,还飞上枝头做凤凰!你知道她是谁吗?可是我一路送出衙门的大人物,就那个人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走了大运气了,被可怜上了。”
衙役看着自己的同伴,耸了耸肩,拆穿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你看你又急了吧,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都听到了吧,那小子生活拮据,我听说还是卖身葬父的人,全家死了狗都没能剩下。就是那位将军路过帮衬着,人兴许是感动了呢,你也说了是可怜他了。”
“他凭本事去的,我们也不能说坏话吧。”
“这有什么,我就是看不惯这等投机取巧的人。”呛声的衙役不以为然,遂不再说话,只是不服地转过头。
等回到了主帐,已到了亥时一刻。
楚玉琼还没掀开帐帘,就有士卒喊住了她:“将军,属下有事有说。”
帐帘放下,她看了过去:“什么事?”
“就是将军出行后…胡将军他…”
士卒支支吾吾半天,还是没说完,何风君就在旁道:“你想清楚后再说。”
许是被提醒了,还是楚玉琼身边的男人目光太过冷漠,士卒收了声,道:“胡将军…他等了很久了…”
就这一句,剩下的不能说了,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楚玉琼轻呵了一声,没觉得这是值得她生气,只甩了甩手让士卒走开,“没事的,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要待在这里,你能拦住么。”
这儿是她的主帐,她人都不在了,哪能让不相干的人待着,士卒是记得她的喜怒,自然就会劝离。
然而,就胡略那种脾气,要让他离开谈何容易。
他说什么难听话,她是想得到的。
随着帐帘被掀开。
帐内灯火通明,胡略拿开摊在脸上的书,摆正了坐姿。
“哟,舍得回来了啊。”
他语气中的意味不明,弄得好像是她不该来,来得是他的地盘似的。
楚玉琼不得不加深了对胡略的印象,真是高看他了,“胡正先,你要是喜欢这儿,我让给你吧,不过——”
她停顿了下,平静道:“你的营帐就归我了。”
在哪待不是待,他想留就留吧。
反正她没兴趣和他有旁的龌龊。
他在她眼里就是不见长的少年,哪怕到了今日,还是能会想起他年少轻狂的一面,与他有龌龊,还不如多做事。
对付这种人,就是不要理他。
越理他,反而会变本加厉。
“什…什么!那是我的营帐!我不换!”胡略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都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之所以留在你帐中,你是知道我为了什么,别装死。”
好啊,他一来就等着人,她一回来直接就没了营帐了。
她是好意思跟他说。
楚玉琼意外道:“我以为你喜欢这,不然怎么不回你自个的营帐?再说了,我是不知道你留下的意思,从何而来的装死?”
胡略站了起来,随手就将书放在案堆上,不理会她这装模作样的样子,“难道不是你打着有要事避开我?你就这么不喜欢我来啊。”
“要不是我专门等着你,你恐怕还有一百个理由来糊弄我。”
要说胡略这人的心智,楚玉琼是有时认可,有时又怀疑他都在想些什么。
就他的年纪摆在她面前,都不够看的。
楚玉琼毕竟年长过胡略,就不跟他过多计较,“你有事我们明日再说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阿君,送客。”
胡略看何风君没这么大度包容,哼了一声,抬手阻止道:“不用了,就这几步路送什么送,我自己会走,我明日再来,希望到时候别再有理由谈不了正事了。”
何风君动都不想动,听到这都没个眼神,只合了他的心意了。
胡略原就等着不耐烦了,现在一走,是带着气的,就从他的脚步,还有掀开帘幕都能看得出来。
楚玉琼走过去拿起了胡略随手放下的书,将这书放回原位,自己就坐在位上看他有没有动不该动的东西。
她是没习惯放对自己不理的书信,以及部将呈上来的密信,可还是留有平日所需之物。
楚玉琼尤为不喜任何人不经她同意就私自乱动。
好在胡略虽是脾气古怪,人还是懂得分寸的。除了在这儿看看书,非要死活赖着等她,别的那是不会动。
楚玉琼想了下,跟何风君道:“不该在的人总算走了,需要辛苦你了,接下来的事你要带人去我说的地方了,要是一日不除匪,他们还以为我在跟他们开玩笑。”
对于剿匪,就不能用正常的办法来,她是惯会出奇制胜。
只要旁人想不到,就是她的上风。
她也是几载没有参与剿匪了,这事本就不该让她来做,官府来做就行了。可惜这世道不是说说就能好了的,这匪患越发严重,其一是不容易看出匪的身份,他们也不是只是匪这么简单,还有看着老实本分的村民,白天耕种一有打家劫舍的事,就放下锄头去做。
匪是如何有的?穷于恶,他们也要吃饭,就会有所忌惮,但除了匪,百姓也怕士卒官兵的到来。
更不容易的还是皇帝有没有这份剿匪的心思,再多的难事还要看朝廷与皇权。
何风君怎会不知楚玉琼的心思,轻笑道:“我知道了,若是他们还阳奉阴违,将军要如何做?”
楚玉琼道:“我对死性不改的人没什么好说的,要么杀鸡儆猴,要么他们战战兢兢看我,我再与他们说些无关紧要的事,聪明人会知道的,就不会和我对着干了。”
她只要收拾好自己人就好了。
要不然怎么做都不会剿到匪,他们早有消息跑得没有影子了。
连带着这次来的是她,就没有人敢主动作妖,因为都知道她做事只分对错,旁的一概不理。
何风君似是想起了什么,试着问道:“将军不是收了那个叫作阿花的人么,他现在和我侄儿待在一处,还要不要再去见他?”
说到了阿花,楚玉琼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不见,你也不用见他。”
这个人,另有目的。
她没事才会找他。
……
在来找军师之前,张牙儿是贴身藏有一包毒药,他灵机一动,决定今夜就下毒。
这毒药,无色无味,没人能尝得出来,只要喝下的人,不出十日必会心竭而亡,还查不出是被下了药,只是正常的死亡。
他和阿花说了很多话,相信这个人早就被他的关心感动到痛哭流涕了。
这个时机不去下毒,要等到什么时候?
早死晚死都是死,他是渡人渡己,让人早日脱离苦海。
他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张牙儿煮着姜酒茶,等煮好了就做贼一样,左顾右看,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好了没有人会躲着看到,就打开药包。
他想了想要下多少。
心里也没个数,要是下少了,遇到个神医救活了怎么办。
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全下了。
“我回来了,你久等了吧,这是我特意用姜煮着的酒茶,最近怪冷的,你喝下暖暖身体。”
张牙儿端着一大壶煮好的酒水,笑着看着男人道:“你多喝点,别和我见外啊。”
阿花话都没说上一句。
“你别急,我给你倒。”
张牙儿嘴上说着让人别急,自己却急着倒了满满一大碗。
阿花捧着这碗姜酒茶,到了嘴边,又悲从中来,说起了家破人亡:“我那可怜的父母,我不是个孝顺的孩子,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死了,我还是没有本事,就连父亲的一口棺材也买不起,要不是大人帮了我一把,我还不知道要几日才能将父亲下葬,让他老人家歇息着。”
“我愧对他们。”
张牙儿:“……”这是第几次说了啊?
真不怪他没有人情味,要下毒给这个人,还觉得说了太多了。
实在是不行了。
阿花说得没完没了,父母说了也就算了。
一开始是从他小时候说到父母家人如何没了,就连家里唯一的狗都瘦成排骨了,最后一命呜呼。
这喝个姜酒茶,怎么磨磨唧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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