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玉山上的日子闲适宁静,似乎他们千里迢迢从小园山赶来,也就仅仅是换了个地方过同样的日子。
杜世回本就知道李渡上了横云的通缉令,又听说了飞翠羽和连心印的事,怕他下山有危险,每日都亲自送饭食或是新鲜买的菜蔬来。
李渡在院里的一小块地里撒了些菜种,扶玉山上灵气充裕,菜长得格外快,不过十天左右就长成了一地白菜青菜小菠菜。
他们几个人显然吃不完,李渡就用它们多做了些阳春面菠菜面分给住在周边的弟子们。
——菜都是裴容与用灵力帮他挖的。
他厨艺极佳,简单的面条也做得汤鲜味美,扶玉阁也并不像横云那样,有些条条框框的规矩,一来二去,小弟子们都乐于带着礼物来小竹楼里蹭饭。
晚餐摆得像流水席,坐不下的人还搬了小木板凳,坐在小院里扒饭吃。
要准备的东西太多,李渡一个人忙不过来,裴容与和江北月几人只能帮他打下手。
得空的小弟子们也都自觉来帮忙,一边洗菜摘菜一边叽叽喳喳地闲聊。
从花阁主新找的狐狸精聊到花阁主的前前前前任,再聊到他传说中美人如花隔云端的白月光。
裴容与坐在檐下掐豆芽,李渡不准他再用灵力帮忙,他又不想什么事都不做,只好亲自去洗蘑菇、摘青菜,还有掐小豆芽。
李渡蹲下来用手指翻了翻盆里摘好的豆芽,对着裴容与手里的那根比划了一下:“你掐得太长了,掐这么多就可以了。”
裴容与照着他比的地方,把那根豆芽掐了。
“别蹲着,仔细又腿疼。”
李渡“哦”了一声站起来,去竹楼里搬了个竹凳子坐在他身边和他闲聊。
准备的活计都被抢完了,李渡只剩下了最后的炒菜要亲自做,闲得快要长蘑菇了。
对于那天晚上的大部分事情,李渡都还是记得的,接下来几天见到裴容与,都难免有点若有若无的尴尬。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别扭的情绪也慢慢消散。
当李渡第一次看到他坐在小板凳上洗蘑菇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那点尴尬就彻底消弭于无形了。
更何况他们两人其实很能聊得来,之前在小园山上的时候李渡就有所察觉,只不过现在得了闲,愈发体现出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的好处来。
李渡各种书都看,奇门八卦,炼器制药,裴容与并非样样精通,但对道、对气,对各样事物总有些独到的,甚至堪称玄妙的见解。
他见过天南地北的风景,名山大川,长河落日,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人、不同的妖,江山百代,物换星移,天下玄机似乎都藏在他淡然的语声中。
李渡用手肘支撑着脸颊听他讲,眼睛亮晶晶的。
“我之前总觉得,你是个不太爱讲话的人。”
裴容与掐豆芽的动作顿了一下:“习惯了,本来也没什么话好讲。”
李渡笑着提醒他:“掐多了。”
裴容与:“不够再让杜世回下山去买。”
李渡:“世回也有事做的,哪能动不动让人家帮忙买菜。”
裴容与:“我看他没什么事做,昨晚上和你聊到四更天。”
李渡:“……晚上自然没什么事情嘛。”
裴容与把剩下的一小把豆芽掐完,又拆了李渡左手的绷带帮他上药。
他那半条小臂的伤恢复得极快,这么将近一个月过去,就只剩下些浅淡的疤痕了。
药都是裴容与给他换的,已经从本来的每晚一次换成了三日一次。
裴容与换了卷绷带帮他缠上:“本来该是昨晚换的。”
李渡有点莫名的心虚:“晚上太晚了,我没好意思打搅你。”
裴容与看他一眼:“打搅杜世回就好意思?”
“他怎么能一样……嘶。”
李渡点了点左手腕上的绷带:“缠太紧了。”
裴容与“啧”了一声:“别岔开话题,我能感觉得到,一点都不疼。”
李渡有点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等他包扎完,赶忙抱着一盆子摘好的豆芽进去了。
豆芽被用来和土鸡蛋一起炒了,豆芽脆甜清爽,鸡蛋油香嫩滑,搭配在一起口感丰富,清香爽口,丝毫不觉油腻。
每人一碗芹菜肉馅的小馄饨,另有青辣椒炒肉片,笋片炒豆尖,土豆烧牛肉,凉拌鸡丝,再配了两盘茶果子作甜点。
又给裴容与单做了一盅淮山党参鹌鹑汤,配一碟子少加糖的绿豆糕饼。
晚上吃完了饭,李渡开始拆今日收到的小礼物。
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弟子们围着他看,顺便还解说解说自己送的东西。
山下拜月楼的酥皮糕点,里面的豆沙馅儿是现熬的,足要排上半个时辰的队才能买得到。
一本他们花阁主同他前任的风花雪月话本子,另还有一本花想容同他前前任的,没有和现任的,因为写完了还没来得及印好。
扶玉阁特产的房中图册两厚本,每页上都有精绘的彩图,图纸背后又用簪花小楷写了满满一页的心得体会注意事项。
李渡:“……”
其实经过这么些天,他已经差不多习惯了。
但是这些什么话本什么图册,竟然有那么多不重样的花式,还是令他感到挺惊讶的。
他们上山来半个多月,李渡已经集齐了扶玉阁据说“秘不外传”的房中手册共计一百零八卷,以及以花想容为主角的风月本子二百零八本。
后来的弟子为了不破坏这两个吉祥的数字,改送了几本以前任掌门、前前任掌门,甚至下一任掌门杜世回为主角的话本子。
杜世回沉默地把那本本子烧了,并把那个小师妹手里端着的糕饼抢来吃了作为报复。
山上的日子欢声笑语,转眼间过去了二十天。
然而这二十天里,作为掌门的花想容却始终没有音信。
花想容作为一派掌门,如若要离开门派所在地百里之外,就必须要签署掌门令,在其中写明去向、意图以及何时返回,并且指定下一任掌门的继任人选,一旦掌门本人出事,可免门派动荡风波。
但花想容一去半月有余,却并未在离开前签署掌门令,甚至至今全无音信。
李渡回想起飞翠羽手中的玉牌,以及他背后不知是横云还是镇妖司的暗潮汹涌。
连心印只有扶玉阁历代掌门才有资格学习,难道是花想容落到了背后之人手中,胁迫他交出附加了连心印的玉牌?
杜世回对此微微皱眉:“横云素来不与我派交好,加上扶玉山地处北部边关,他们不便插手,最近据门中弟子反应,也确实不见有横云弟子出没于凉州。”
“但镇妖司……”
李渡:“镇妖司怎么?”
杜世回:“镇妖司日前在邻县开了家分局,掌司是从别处调来的,据说是十日前才到任,还未曾与我们交涉过。”
“按理来说,我们是不允准镇妖司在扶玉阁的地界里开设分部的,各门有各门的地界,这本都是约定俗成,但确实也是没有明文规定。”
他叹了口气:“但近些年听江湖传闻,镇妖司与横云可能在背后有些不知道什么的关系,我们做事也不好太强硬蛮横,落人口实。”
“师父又出门在外,再加上镇妖司分局新建,到目前确实也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我们没法直接去找他们的麻烦……是以才一直搁置到今日。”
李渡:“所以你最近就是在忙这事,也不知道告诉我一声。”
杜世回咧嘴笑了笑:“我是扶玉阁的大弟子,将来下一任的掌门,这本就是我分内的事情。我这么大了,怎么好意思叫您一直替我操心呢。”
李渡:“什么都不说才叫我担心。”
他又想起些什么:“你和言之都是这样,这些年说着想我来看你们,但信上写的尽是些好事,报喜不报忧。”
杜世回:“说起来,言哥许久没有和我联系了。不过他向来不待见我,也不算稀奇……这么多年,我真是没搞懂我到底什么地方惹到他了。”
李渡笑了一声:“他应该只是忙吧,有空自然会再和你联系的。”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花想容这许久没有音信,我还是担心与镇妖司有关,明日我下山,去邻县那镇妖司分局查探一番。”
杜世回激动地站起身。
“万万不可!飞翠羽此人手段狠绝,更何况如今横云那帮人还在四处找您,此时下山都太危险,更别提是去那镇妖司……”
李渡按着他的肩让他坐下,稍安勿躁:“没事没事,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嘛。”
见杜世回转头不赞同地看着他,他咳了一声,不得不补充道:“实在不行,我也可以找人和我一起去……你师父和我是多年的旧识,我总不能不去管他,更何况我身上这连心印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怎么解,还是快些找到他为好。”
杜世回看向坐在一旁的裴容与:“找谁和你去?他?”
裴容与和他对视,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一触,而后又立刻错开了。
李渡:“……”
杜世回自从从江北月口中知道李渡被横云通缉是受裴容与连累,就一直对他没有好脸色。
“师父是我派掌门,他一直杳无音讯,于情于理,都该由我扶玉阁弟子前去。”
李渡:“咳,话虽如此,但是你们也算是有名有姓的门派,若是不慎被人发现了什么,明面上也不好交代。”
杜世回:“我们也可易容……”
李渡摆了摆手:“这江湖上,什么事探查不到?而且别的不说,你们的本事就算比得过我,比他也还是差了点的。”
他扯了扯裴容与的袖子,示意他配合配合。
裴容与低头看他一眼,又转头看着目光炯炯的杜世回,无奈地点了点头。
李渡:“嗯嗯,再说此事不宜兴师动众……况且我只是查探,又不是一定要和他们起冲突,你就放心好了。”
他又扯了扯手里的袖子。
裴容与:“……嗯,放心。”
杜世回无奈地闭了嘴,过了会却又闷闷不乐地开口。
“其实我觉得师父他不一定有什么事,之前他跑去找那个……”
李渡:“别说了,我已经听够他的风流韵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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