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珏忙了一整周,到周末才能腾出一天来休息。
时渠在柳依依的念叨下早早订好了游乐园的票,答应她要好好带她妈妈放松一下。结果到周五放学,幼儿园却整出来个周末露营踏青的活动,时长一天一夜。
周六中午,幼儿园门口,柳依依背好自己的小背包上了校车:
“小时老师,和妈妈玩得开心!”
和柳依依挥挥手,时渠皱着眉头发出疑问:
“依依前几天不还吵着闹着要粘着你,不让你消失的吗?怎么走得这么干脆?”
温珏却很理解:
“这可是露营,没有哪个小朋友会拒绝帐篷、烧烤和森林探险。依依的世界很丰富的,我也不希望她的脚步因为我而停留。”
有道理。时渠暗自下决心,她也要学会大步往前走,而不是躲在妈妈的羽翼下,放任自己永远做个小孩。
但是这个决心在过山车面前出现了一丝动摇。
“你要玩这个?!”时渠指着那在半空中缠绕盘旋的一堆蓝色轨道,脚下已经开始打颤。
“来这里当然要玩过山车啊!”温珏一进来就直奔这个项目,显然是此项目的爱好者。
哦,她怎么忘记了,温珏的人设里是有这么一项的,还有人发过《今宵酒醒》剧组在游乐园的路透呢。
据说那是一场温珏带着李周、阳和玩遍所有高空项目的戏,时间线是2014、15年。
只是这场戏被删掉了,被抛向高空时三个人各自的状态,除了现场的主创谁也无从知晓。
“小渠?”温珏见时渠呆愣在原地,察觉到了她的恐惧,“你是恐高吗?不想坐也没关系,你先自己逛逛,等我玩几圈下来带你吃好吃的。”
恐高,时渠已经很久没有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了。
她真的恐高吗?在成年之前,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她抗拒所有高空娱乐项目。
刚上小学那年,舅舅们乘她妈妈不在忽悠她玩过一次大摆锤。剧烈的失重感和眩晕感让她在空中尖叫、大哭,可一直到结束,大人们面对她的求助都只是在笑。
当时的时渠哭红了脸,站在巨大的钢铁怪物下,感觉头重脚轻。周围的笑声令她难堪又无措,一直等到妈妈买水回来把她抱进怀里,她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从此,她就以“恐高”为由拒绝一切高空项目。
可是18岁成年那天,她一个人偷偷跑上图书馆的最顶层,在学校里能去到的最高点,选了一间研修室,苦读中国古代文学史。
奋战到半夜11∶30,闭馆走人前,她朝窗外看了一眼,路灯一盏盏照亮黑夜,小广场上有人在玩滑板。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并不恐高,甚至还很喜欢这种把全世界纳入眼底并踩在脚底下的感觉。
从那以后,时渠不说自己恐高了,但她还是不敢玩过山车和大摆锤这种项目,舅舅们不管她死活的大笑仍然是她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
她拒绝别人带自己玩过山车的新理由是:身体不好,心脏脆弱。
而此时面对温珏,她却说:
“我不恐高,就是胆小。你去玩吧,我坐那边等你。”
开玩笑,她要是说自己心脏不太好,温珏接下来有什么危险刺激的事不带她可怎么办?
时渠买了个冰淇淋坐在附近的长椅上刷手机。她穿过来之前保存的一些《今宵酒醒》二创图文都还在,正愉快地反复舔屏时,温珏发来消息:
“超级刺激!准备再来一遍。你要来试试吗?”
“[图片]”
起点处是个洞穴,光线不好,图片的底色都是暗暗的,但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束光正好打在了那一节车厢上,温珏的手在光里比“耶”。
时渠有点蠢蠢欲动。她是穿剧来的,就算坐这玩意摔死了或吓死了,大不了就是回去了嘛。而且这里也没有笑话她的亲友。
再也没有比此时更低的试错成本了。
“你等等我,我做一下心理建设先。”
咬牙发出这句话,时渠迅速登上论坛搜索如何克服坐过山车的恐惧。
高赞回答是:想象自己正在执行一项拯救人类的任务,需要驾驶战斗机追击敌人。
好主意,就这么办。
“准备好了吗?”
“嗯。”
双手紧紧抓在压肩上,哨声响起,车厢前行,黑暗洞室被抛在身后,心提起来的一瞬间,天光大亮。
“拯救世界,拯救世界……”时渠嘴里念叨着,一个俯冲过后,变成了一串尖叫。
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天灵盖,不自觉闭上眼,好像又回到七岁那年的暑假,妈妈不在身边,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哭泣。
突然,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
温珏,她总是能从她那里得到力量。
睁开眼看看吧,时渠说服了自己,陌生又熟悉的落海市,曾经的它藏纳了无数阴暗血腥的犯罪,如今的它海清河晏、歌舞升平。
这是人民英雄15年坚持作战的结果,是所有落海市民共同创设的美好家园!而她时渠,如今也来到了这里,她会有哪些奇遇?她能否填补《今宵酒醒》的意难平,给自己一个完美的结局?
时渠情绪上来了,头不晕了手也不抖了,满腔都是为完美结局做贡献的赤诚之心。
一直到结束,她都没有再失控尖叫。甚至还有信心去挑战一把海盗船。
充实又刺激的游乐园之旅结束在温珏的工作来电之后。
“我临时要加个班,先送你回去吧。”
时渠手上的冰激凌还没吃完,她将手上给柳依依赢的玩偶夹在臂弯里,腾出手去摸手机:
“是去报社吗?不顺路呀,我打车回去就行,别耽误你事儿。”
温珏已经取了车钥匙出来,大步往停车场走:
“不去报社,去紫英巷。”
紫英巷!时渠心里一抖——温珏和阳和作为卧底顶替的那两兄妹的家就在紫英巷!
2015年,陈生和陈琪两兄妹在网上认识一个自称能带他们赚大钱的大哥,经过两个多月的接触,二人决定去见见这个网友,并加入他们的“公司”。
那时落海市的公安已经盯上这个传销组织很久了,只是这伙人警惕性很高,业务广泛,狡兔三窟,在缺少关键性证据的情况下很难一举拿下。
阳和作为卧底执行任务,要带一个女同志。温珏所在的报社正好也在跟进这个案子,那段时间她跑采访搜集到不少信息,就自荐为阳和的搭档一起参与了任务。
完整的证据链出来之前,这个传销窝点竟然遭了“匪”,任务被迫中止,阳和牺牲,温珏被绑。
阳和的尸体在芦苇荡被发现那天,所有人都倾向于认为温珏是作为陈琪被绑的。
因为若是在绑匪行动之前,卧底的身份已经暴露,阳和身上藏的定位设备和搜集到的证据怎么会没有被收走?而且对方也没道理只虐杀两个卧底其中的一个。
只是后来他们才知道,以周蕊为首的这帮匪徒,根本就和这个传销组织是一伙的。他是有意舍弃这个传销窝点,来保住背后更大的买卖,阳和身上的所谓“证据”,已经被他加工过,这个传销公司只是他的诱饵和背锅工具罢了。
他真正的目标一直就是温珏。
说回紫英巷,时渠倒是挺熟悉这个地方。卧底前温珏他们就来详细了解过陈生陈琪和骗子网友的接触过程,卧底后李周也常来,为的是摸清陈琪的社交关系网,找出可能会绑架她的嫌疑人。
可对于温珏来说,紫英巷,简直就是噩梦的开始吧?!
以温珏编辑的资历,按道理来说是不需要再跑现场的,除非……这是个十分难搞的现场,或者和她有关的现场。
时渠试探着开口:
“紫英巷不是老旧小区吗,你是去采访?”
“嗯——也不算,有几个熟人,了解些情况。”
熟人!时渠心里又是一抖——不会就是陈琪的父母吧?不行,她得想办法一起去。要是温珏触情生情难过了,她希望自己能陪在她身边。
“了解情况的话,就不是很正式的场面了吧?我能去围观吗?一个人回去也蛮无聊的。也省得你跑远一趟送我了。”
温珏开着车,正好遇上红灯停下来,于是侧过头来看时渠:
“围观?你也是中文系的,不会将来想进报社吧?年轻人,姐姐劝你三思哦,现在新媒体这么发达,报社可不好混。”
好感动,竟然还关心我的未来职业规划!时渠摆摆手:
“好,我不进报社。但我还是想去,紫英巷还挺偏的,设施又老旧,你看天都快黑了,多一个人是不是多一份胆?我还答应依依今天要好好陪伴你……”
“好了好了,你打住。”绿灯亮了,温珏发动车子,无奈答应下来,“你以前也不是这么粘人的人啊,你知道紫英巷?熟不熟?”
“我、我有同学住这,也不算太熟。”
时渠随意扯了个谎,也不管温珏信没信,反正她能跟着去就行。
晚上六点,温珏带着时渠出现在紫英巷。看着眼前熟悉的居民楼,时渠几乎可以确定,温珏就是来找陈斌和李丽江的。
陈斌李丽江,就是陈琪和陈生的父母。
她们在小区门口的超市里买了些牛奶和食品礼袋,提着往陈家走。
“陈叔和李姨是我的老朋友,他们的儿女都出去工作了,平时就他俩住,我每隔两个月会来看他们几次,我们进去就聊聊天,你别紧张,放松点,别把这事当工作看。”
路上,温珏和时渠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个家庭的现状。
其实时渠都清楚,陈斌有点小残疾,李丽江长期卧床不起,偶尔动个小手术。不然陈生和陈琪两兄妹当年也不会那么急着弄钱。
一路过来也算熟门熟路,陈斌见到温珏笑得是慈祥,一撇到她身后还有一个时渠,顿时有点慌张:
“这、这位是?”
温珏笑答:
“这是我表妹,第一次来落海,正带着她四处逛逛,正好玩到这附近,上来看看你们。”
“叔叔好!”时渠乖巧地打招呼,展现了一把大学生清澈的愚蠢。
“那、那进来吧。”
陈斌倒了两杯茶来,拘谨地站在沙发边上搓手。
“陈叔你坐啊。”温珏的声音里带着安抚。
“哎。”陈斌坐下了,仍然在搓手,搓了一会儿,他突然说:
“你们来这玩别太晚,早点回去,这附近最近有点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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