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箫伟就把他能记起来的对话以文字形式发给了时渠。
时渠坐在床上,看着那段文字,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温珏想要提供绑架案的线索,李周先是温和地劝她好好养伤:
“咱们先不想这个。”
温珏摇头:
“可我满脑子都是这个。怎么办,李周,我好怕自己指认不出来。凶手要是继续逍遥法外,会有更多人遭殃的。”
她颤抖着声音,又喃喃自语地猜测起凶手接下来可能会如何作案。
被囚禁期间的记忆虽然混乱而模糊,可带来的巨大精神创伤依然让此时的温珏难以平静。
李周让她躺下好好睡一觉,想不起来的就别想了,想点开心的。
温珏就问他:
“李周,你会娶我吗?”
李周没话说。温珏换了一个问题:
“那你喜不喜欢我?”
李周思考了一会,回她:
“小珏,我身边是一个危险的地方。离我越近的人,越容易卷进危险中来。我不希望你再受到伤害。”
温珏笑他像在写小说,不过她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那你还是喜欢我的嘛。我告诉你,我也喜欢你的。所以我不怕,咱们将来……”
可李周很怕,所以他很干脆地打破了温珏的畅想:
“我们不会有那样的将来。你要好好活着,你才会有将来。至于我,我有自己要做的事。”
“你有事你就去做啊,我又不会拦着你,我还会帮你,咱们这二十多年不都这样过来的?你什么事儿不能带上我?”
“抓凶手这件事,我不能。你也别想了。”
连续两次被坚定地拒绝,温珏有些炸毛了,她拔了针管跳下床与李周对峙:
“呵,又是危险是吧?你觉得这事儿危险所以你把我推开,可我觉得这事儿危险我拼了命也要和你一起干。我比不出来咱俩的喜欢谁更高级,可我明白,阳和不能白死!不带我,你们怎么知道细节,怎么破案!”
李周也有点生气了,他像是说一条命令一样说出这句话:
“你不记得了。”
可温珏还在挣扎:
“应激反应而已,我可以接受催眠。”
“催什么眠!不记得了了就是忘光了不知道了,我们不需要你,没有你的记忆,我照样可以找到证据抓人!”
他几乎是在咆哮了,两个人在这段话后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李周拿起外套,转身准备离开,对想追上来的温珏又补了一句:
“温珏你听清楚了,我不需要你,咱俩离得远远的,对谁都好。”
到这里,才与播出的片段衔接上。
时渠在备忘录里一字不落地敲完了这场完整的戏,反复端详。她心中温珏这个角色的面容又清晰了一些。
2016年,那个在病房里嚎啕大哭的温珏,究竟是处在什么状态呢?
经历了近一年的囚禁和折磨,她双手残废不能工作,身体机能受创无法正常生活,精神严重受损没有心力进行社交,这个时候的她是多么渴望得到承认和尊重啊。
她迫切地需要一个人来对她说,她是有用的、是完整的,她的一生没有被毁掉,有人需要她,她经历的一切痛苦都是有价值的。
可是李周偏偏推开她,说“我不需要你”。
而即便是在这样被摧毁的痛苦下,温珏仍然在争取一个让周蕊伏法的机会,她抛弃了自己的自尊、打碎了自己的真心,她想求的一个结果,不过是正义战胜邪恶,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场被删掉的戏,本该是温珏的高光。却反而让她背上一个又一个的骂名。
时渠轻轻叹息,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高兴的是,早在穿越之前,她就在有限的剧情篇幅里窥见了真实的温珏,这份喜欢的小众和私密性,让她庆幸和自得。
可难过的是,依然有很多人没有看见真相。她喜欢的、心疼的、尊敬的角色,被肆意诋毁和谩骂,而她人少势薄、百口难辩。
不过,现在的时渠已经不再是那个哭着在剧情里扣画面的粉丝了,她现在就站在温珏身边,是与她朝夕相处的人,是能得到她的信任和回应的人。
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她不该沉浸在另一个世界的观众对温珏的评价里,满心想着回去后要怎样将真正的温珏呈现在他们面前。因为他们不配。
她来这里的意义,是要让属于温珏的故事按照温珏想要的方向走下去,她要亲眼看着温珏走到一个完美结局。
也许是箫伟给出的删减片段太过详细,现场感拉满,时渠晚上做梦就梦见《今宵酒醒》的母带被他偷了,所有被删减的片段都到了自己手里。
她喜极而泣,一边哭着控诉某些人有眼无珠,一边疯狂大笑:母带内容一经公开温珏人设绝对杀疯了,还有这东西应该能卖不少钱。
做好梦的一个缺点就是早上容易起不来。柳依依敲了好几下门都没得到回应,打开门一看才发现她的小时老师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趴在床上安眠。
她跑过去开了一盏床头灯,扯着被子叫到:“起床——起床——”
“诶?”小时老师,好像哭了!
妈妈跟她说过,做噩梦的时候憋气可以快速醒过来。柳依依一脸担心地捂住了时渠的口鼻。
梦里的时渠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连气都呼不顺。她猛地睁开眼睛,柳依依圆嘟嘟的脸近在咫尺。
“小时老师你没事吧!”她拍拍时渠的脸。
“没事没事。”
“那快起床!我上幼儿园要迟到啦!”
柳依依是个很乖巧的小朋友。柳华工作忙,温珏孕期和产后都是请了阿姨来照顾,但在孩子的养育上,温珏是看了许多书、下足了功夫的。
柳依依长到四岁,最亲近的人一直是妈妈。温珏也自认,作为一个母亲自己是合格的。
但是这天下午,幼儿园打来电话,说柳依依不久前开始呕吐,身上还起了丘疹,应该是过敏,症状比较严重,现在去市人民医院的路上,请家长赶快过去。
挂完电话,温珏的手掌上还缠着刚刚换好的纱布。时渠早在她的电话接通开免提后就打车了,此时尽量镇定下来问她:
“依依有什么过敏史吗?”
“没有,也没有特殊病史。”
温珏深呼吸,打算去取车钥匙,被时渠拦下了:
“我打的车已经快到门口了,咱们下去正好。你再想一想依依之前体检有没有查过过敏源之类,到医院就不会慌乱了。”
说着,已经收拾好两人的手机和包,直接拉起温珏出门。
时渠一直是个很能随机应变的人,她善于接受现状并迅速做出反应。所以这一路上她就像个开了挂的机器,温珏手不方便,她拿着温珏的手机和幼儿园的老师了解实况,到了医院她让温珏先去病房,自己去补办各种手续、缴费、拿药,最后出现在柳依依病房的时候,还不忘给温珏和陪着来医院的老师带了水。
她都佩服自己,这二十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在医院里担起这种角色。
温珏之前也不是没有带依依来过医院,只是这次由于手伤的原因,她始终有种事情就要脱离掌控的不安。直到看见时渠回来,才觉得安定下来。
说起来她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她一个三十有余的成熟的母亲,有一天竟然会依靠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
作为市长唯一的小女儿,从小到大她都不缺人对她好,可时渠似乎是不一样的,从第一天见到她开始,她就对她毫无保留、毫无芥蒂。
时渠的存在就像在告诉温珏,这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人,完全理解她、支持她、尊重她。
这给了她很多勇气。
李周出现的时间很巧,就在时渠准备出去买晚饭的前一刻。
他提着几个纸袋子敲响病房的门,主动解释来意:
“依依还好吗?我今天来复查,正撞上她进急诊。刚去买了晚饭,你们吃点吧。”
复查?李周的腿伤了有一年多了吧,还需要定期复查吗?
时渠正疑惑,温珏就让他进来了,先是感谢他的晚饭,然后看向他的轮椅:
“你的腿……还能站起来吗?”
“坚持复健,总能站起来的。你当年,不也只用了两年吗?”
温珏好像很不习惯与李周聊这个话题,她干巴巴地接了句:
“啊,是。”
然后李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今天来看腿,医生说情况已经好很多了,再有几个月,应该就能改用拐杖。属于703案的影响渐渐被时间冲淡,无论是他的腿,还是他和温珏的剑拔弩张。
但有时候,冷漠好像比吵架更让人难受。他不奢望能和温珏回到过去,但他希望温珏因他而受到的伤害能被抚平,至少不要困在“证明自己有价值”的怪圈,陷入精神内耗。
在听说温珏因为绑架伤了手的时候,他没去看她,说不清是怕两人又吵一架,还是怕相顾无言,连架都吵不起来。
可是在医院里看到柳依依被抱进急诊的时候,他却慌了。没忍住跑来看她,结果还是说不了两句话。
其实要是一直这样也蛮好,相安无事,至少两个人都好好活着,活得也越来越好。可偏偏今天的登场人物还没够数。柳华——市人民医院的骨科医生、柳依依的爸爸,出现了。
时渠:修罗场是吧。
她是第一次见到柳华,按网友们的说法,李周是沉稳忠犬型,默默守护;柳华是谦谦君子型,温柔体贴。这个男人的外表,确实有一定的欺骗性。
他一进来,首先见到李周,挑眉道:
“挺热闹啊这里。”
然后径直来到了柳依依的病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问温珏:
“依依怎么样?听说是过敏了,你之前没带她查过过敏源吗?”
“查过。樱花花汁不在常见过敏源列表。幼儿园今天下午的点心是鲜花饼。”
柳华皱眉:
“这么小的孩子,吃什么东西都应该格外注意的。你现在工作了应该也挺忙的吧?要不要我把张姨叫回来照顾依依?”
张姨就是照顾过温珏的月嫂,是柳华亲自找的。
这个时候时渠在旁边就有点尴尬。她是个驻家家教,陪着依依读书认字玩游戏,但论照顾小孩,应该还是经验丰富的阿姨更能胜任。
何况她和温珏才接触一个月,哪怕发展成了好朋友,也不是一定要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关系。
当初不也是没找到合适的阿姨,温珏才在幼儿园门口把她“捡”回家的嘛。
就算膈应柳华,不想继续用张姨,温珏找个其他的阿姨也不是没有可能。
时渠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有竞争力,她看着温珏,就像在等待一个判决。
“不用,我和时渠能照顾好依依。”
温珏也看向了她,像时渠在骂战里坚定地站在温珏那一边一样,温珏也坚定地选择了她,作为一起生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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