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了清嗓子,司清焰才看着他说:“惩罚就是惩罚,就跟小孩做错事要受罚一样。”
时渊洺这才转过头来,眼神深邃,还不着痕迹地轻咳了一声:“能让你长记性,不再犯错?”
要命。
司清焰听他这么一说,就感觉长发在他指尖流转,莫名地痒。
明明是句再正常不过的反问,可她却觉得很有压迫感。
可又很好奇是什么样的惩罚才能让她长记性呢?
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轻微的声音像是某种压抑的呜咽,原来是她“嗯”了一声,极轻极轻地挠了下时渊洺的耳垂。
时渊洺已经开始自问,是否太高估了自己对局面的掌控。
他默默站起身,又习惯性地拎起她的包朝门口走去:“我送你回去。”
当他打开门后,才发现外面正下着滂沱大雨。
屋里所有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隔音甚好,让他们都没发觉外面世界的变化。
又或者是这屋里的某些情绪动荡太大,以至于让他们都忽略了外面。
不过也只是下了暴雨而已,司清焰不以为意地准备走出去时,却被时渊洺轻巧地关上了门,拦住了她。
“跟家里打个电话。”
什么意思?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顺从地拿出手机。手机屏幕亮起时,司清焰正想发语音,母亲却先打来了。
“喂,妈,嗯,我在朋友家。额……就是时渊洺,嗯,没错。啊?浸水了?!哦,好吧。”
宋欢颜简短地交待了几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司清焰偷偷侧目看了一眼时渊洺,才发现他一直看着她,无声无息。
“你知道进村的路会淹?”
“嗯,但我不知道今晚会下暴雨。”
他这话说得有点多余,只会让司清焰想更多,但看着眼前真诚坦荡的男人,又觉得他说这话也没别的意思。
可事实上,时渊洺想的远不止如此。
在看到大雨的一瞬间,时渊洺的思绪迅速转动:今晚,她该睡在哪里?
屋里有干净的客卧,理应没什么不妥,可是……但如果让她去住酒店呢,他不放心。
还是让她睡在客卧吧。
不过客卧虽然有卫生间,但只是简单的马桶加个洗手台,没有可以淋浴的地方,她喜欢的浴缸当然也没有。
要是想洗澡,只能去主卧。
以往住在那客卧的,都是加班到深夜的男下属,他们随性惯了,不洗澡也能将就。
从来没有女孩来过这里,除了司清焰。
时渊洺顿时想起,虽然被下属住过的客卧被他收拾干净了,但一想到让司清焰睡在那里就心生不爽。
于是不再纠结,还是让她睡主卧吧。
下意识地,他带着还在发呆的司清焰走到主卧门前。
推开门,平淡地交待:“你睡这里。”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司清焰,还在消化今晚要留宿在前男友家的这个事实。
而且,家乡果然还是变成了她不再熟悉的地方。怎么进村的路就淹了呢?
“因为最近在修路。”时渊洺淡淡回应她的碎碎念。
司清焰这才社死地发现自己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
“好吧。”她抬头看向屋内,发现里面居然是绿色与橘色交织的墙面!“这是客卧吧?有点大。”
其实这话是刻意的说法以转移注意力,好让自己从那不断冒出来的直觉猜想中脱离出来。
“不是,这是我房间。”
这下不怪她多想了,这房间的色调,还有他说的这话……
司清焰很肯定一件事,这栋公寓应该是在他一年前回来后才买的。那时他们早已分手,那这又算什么?
她猛地转过身面对时渊洺,愤懑地想要质问些什么,却在看到他眼底的悲痛时,瞬间噤声。
“早点睡,清焰。”
不知何时,她已经被时渊洺温柔地推进主卧里,门随之轻轻关上。
啊,被推开了。
而且重逢这么久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又这样唤她的名字,像含在嘴里的叫法。
他知道她想问什么,但他明显不想聊。
司清焰咬紧嘴唇,抑制住愤怒,突然想到什么,转身走向浴室。站在全身镜前愣了一会儿,看向浴缸的设计又愣了半刻,随后又走到阳台站了几秒钟,最后才慢慢回到床头柜旁。
她仔细打量着这间房,确认了一件事:这主卧的装修风格,完全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
气得她在原地蹦了几下,最后一跃跳上床,可恶啊,床单也是她喜欢的真丝材质,还是她常用的品牌,而且散发着时渊洺身上熟悉的味道。
更气了!
可再怎么生气也没用,司清焰翻身躺着,静静地看着那绿色的天花板,慢慢地将自己从愤怒中抽离出来,缓缓地想起了过去。
那时候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对时渊洺的感情,却不由自主地在意他,想着他,记下他每一个细小的偏好,去做那些和他相关的事情……这种隐秘而甜美的体会,是初恋特有的气息,她永远也会留意到这一点气息。
所以经历过恋爱与分手的她,虽然只有时渊洺这一段感情经历,但她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装傻也装不了,几乎可以肯定。
时渊洺,他至少还喜欢她。
如果再大胆点设想,或许他还爱她。
可一想到这里却有些不太确定,即便在看到这一切后,她心里依旧有裂痕、有鸿沟、有深渊,埋着难以愈合的怀疑。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时渊洺从不是那种会逃避自己感情的人。
就和刚才他帮她理清思路时一样,他永远都有面对问题的魄力和勇气,并且拥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和手段。那是他的魅力所在,也是她最为着迷的地方。
在她眼里,他是完美的。
她也早就知道,他们分手绝不是因为她的问题,也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如果真有矛盾,他一定会正面迎上来,和她一起面对,而不是选择逃避或提出分手。
因此和他谈恋爱,永远不会有内耗。
他们能够沟通,能够解决问题,即便有重大冲突,也从没有让她感到担忧过。
所以那时候司清焰除了觉得他不爱她之外,根本想不出任何能够导致他们分手的理由。
她永远不会去纠结他为什么不爱她。
当年不断问他分手的理由,其实只是想听他坦白一句“我不爱你了”。至于为什么不爱,司清焰并不想问,因为不爱就是不爱,它本身就不是问题,不是能够解决或者能够努力的问题。
可他没有说过,他不爱她。
司清焰忽然意识到,直到他提出分手时,其实一直都没有给她任何理由,也没有一次说过“我不爱你了”。
这个“他不爱了”的理由,其实是她强加给自己的,不一定是事实。
可事实是什么?真相是什么?他明显不打算告诉她,连问的机会都不给。
司清焰知道,再怎么想也无法找出一个明确的答案。而且也没必要再犯类似的错误,用自己想出的理由当作事实。
她又翻身埋头在床单深吸了一口气,还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你个混蛋”后,猛地起来走向门口,推开了那扇门。
时渊洺就靠在门旁的墙上,明显是在等着她。
“你的衣服。”
他手上拿着她的衣服,是从衣帽间里找出来的。
果然,他不会遮掩爱意。
坦荡而从容,没有一丝隐瞒。明明已经分手,却还留着她的衣服,甚至带着它们一起搬进了新家。
可越是这种坦然,越让人觉得他永远不会说出那深藏的理由。
执拗得很,气人得很。
司清焰炸毛似的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尔后径自走到沙发上躺了下来。
如时渊洺所愿,最终还是碰到了她的脚,虽然是以这种方式。
有点痒。
他摸了摸脖颈,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悠悠地注视着对面躺平的女孩。
“清焰,这样睡会着凉。”
“哼!”司清焰扭转身体,面向沙发靠背。
时渊洺对她没办法,只好走进主卧,拿着自己的床单,走到她的身边。
“给你盖被子。”盖之前还征求她的意愿,像是在问她是否允许这一份关心。
然后,他才轻柔地为她盖好被子。
司清焰没有回应也没拒绝,只是继续气鼓鼓地侧着身。
时渊洺只好将空调温度调高后,重新坐回到单人沙发上,没有要回房休息的意思。
一时间,他们僵持着。
司清焰其实已经冷静下来,心头那阵愤懑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应有的理性。
她想到了很多很多,想到他们之间从不强迫彼此,尊重对方的意愿。
所以如果时渊洺不主动说出什么,那其实没有意义。
因为就算被她逼问出来了,也许无法改变什么。
何况她都接受了分手,重新纠结于这件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于是自问自己为什么纠结、生气、难过?
是因为爱吗?她还爱着他吗?
还是说,她只是在意这段感情是如何走到尽头、在意这失败的理由、或是在意那个曾经失落的自己?
客厅的温度在回升,刚才在屋外渗进来的雨汽开始蒸腾,氤氤氲氲,蒙蒙眬眬。
脚踝不那么冷了,脚背被某人的硬骨头硌到了,有点痛,又有点爽。
司清焰扯了扯身上的被子,让它从脚背滑过脚踝。
不管怎样吧,她决定先弄清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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